江陵多水,一条沧江绕城而过,遇上梅雨时节,整座城镇都像是笼罩在蒙蒙雨幕里,雨没天的下个不停,虽不减江陵的繁华但到底出行多有不便。

沉陈他们到的时候时节已是深秋。江陵也谈不上多雨。连着沧江的岸边熙熙攘攘,码头上聚满了摆渡的船家、卖各色商品的商贩、挣口辛苦费的苦行工,当然也有背着满背行李即将出行亦或是出行归来的人,间或几声年幼花童脆生生的叫卖声,沉陈吸了口空气中有些湿润的气息,不由感叹一句,江陵,好不热闹。

一下船便有一大堆人推攘着挤上来,多是向沉陈他们推销自己的商品亦或是来问需不需要苦力的。

三人都是习武之人,带的行李又都是简便行之,自然不需要什么脚夫。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挤出众人包裹的包围圈,沉陈回头看了眼依旧被人群围得密密麻麻的码头,忽然就有些感慨。

这个世界虽然崇尚武修,但是没有功夫的人也依然有一大堆。不管有没有武功,每个人却都有自己的生活。绝世高手可能生活得并不快乐,不会功夫的平凡人物却也可能过得很快乐。

如果可以沉陈倒是想好好静下心来,体会体会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

只可惜,一盘棋一旦展开,下棋的双方没有人叫停,却是不能停下的。

影对江陵很熟悉,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人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下榻的地方。

江陵多以巷道为主,街街巷巷很是多,一番拐拐绕绕下来,险些把沉陈绕的头晕。

客栈建的很是幽静,后面还有独门小院,院中绿树环绕,房内布置雅致,跟沉陈他们那晚歇的,简直就有天壤之别。

整个江陵都显得十分雅致,抛开它的繁华,便有一种隐于世外的感觉,融入它的繁华,又有一种热闹非凡引人入世之感。

沉陈很难想象,杀人不见血的影杀楼居然就建在这样的地方。

天气转凉,街边的店面安上了毛毡做的绘绣精美的门帘。街边的小贩也换上了厚实的衣物,守着各自的摊儿,没人来的时候便将手合拢抄于衣袖内,有人来的时候便赶忙扬起一张笑脸热络地招呼。

“这位小哥儿,可是要看看?小的这里卖的都是极其上好的从帝都传来的新奇样式,保证童叟无欺!”一个穿着有些灰扑扑正对着手哈气的小贩看到迎面走来的衣着不俗的人,立马出声拉拢。

被招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走在路上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的沉陈。

沉陈是真的对这里好奇,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兴奋地瞅来瞅去,此刻被招揽,眼睛顺势看到小贩的摊上,好歹沉陈穿来的这具身体是欧阳家的小世子,加上这些时日他也想起了不少欧阳辰自身的记忆,因此一看便知摊上的东西虽有几分帝都风格,但也绝说不上上品。

一脸期待地盯着来人的小贩只见穿着青衣的俊秀少年弯了弯黑乎乎的眼睛,薄唇咧了咧,露出一个唇红齿白的笑来。

小贩愣了愣,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青衣少年已经走远了,同时回想起来,少年笑的时候还有一个摇头的动作。

沉陈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寒牧澈和影说是要去查探情报一大早就跑远了。

而他因为坐船太累睡了个日上三竿,如今醒过来只好自己一个人四处闲逛。到了江陵沉陈穿的就不是那么厚了,倒不是因为江陵不冷,而是因为寒牧澈实在看不过他四处找暖的德行,教给他用真气护体的法子。

倒不是沉陈不会,只是他原来习惯了,天一冷就裹上厚厚的衣服,此番到了江陵,见到的人比往常都要多,倒是真的意识到自己是个有功夫的人这件事,天然的暖气,不用白不用。

衣服一穿少了,沉陈就觉得自身说不出的轻便,连带心情也好了几分,沉陈嘴角挂着笑容四处闲逛,观江陵人情风味,倒也颇自得其乐。

不经意就走到一处小巷,抬头便见一外表极其雅致的小屋。屋上深棕色的牌匾上书三个古朴的大字“品玉斋”,并一方印得端端正正的方印。

低头看看自己腰间,并未坠什么物什,忽然就想买个腰佩。

沉陈推门进去,香炉里燃着淡淡的安神香,门口设有软毯,供人除去鞋上的泥污。

一白头掌柜垂首立于柜台后,似乎在写什么东西,除此之外,竟连个小厮也没有。掌柜也不招呼,沉陈便自己看起来。

一看才发现店里并不只卖玉石,还有字词书画兼卖风月话本。

沉陈来了兴趣,一本一本细细看过去。唔,这本名字倒是还不错,这本莫不是什么闺中怨词吧?

一本一本地翻过去,忽然沉陈的手一顿。手指拂过扉页的字,这字倒是极其好看,刚硬有力细微转角处又不失圆滑和俊雅。看一看作者署名,“东玦生”。于是沉陈就一咕噜找出了好几本这个作者的书,打算抱回去慢慢看。

沉陈又转头看了看玉佩。

手摸过柜台看到一枚颜色有些淡白刻着一头小巧又威武的麒麟的玉佩,突然就想到了寒牧澈,心下一动手已经率先把玉佩拿了起来。勾了勾唇,就当本少爷心情好,给男主买点东西!沉陈豪气地想。

给自己则挑了一枚碧玉通透刻着一颗精细白菜的玉佩,发财发财,多好啊,蠢读者喜滋滋。

结账的时候老掌柜终于抬起头,看面相已经年过花甲,一双微有浊色的眼睛却很是犀利。老者周身蕴藏绵延的气质,沉陈眼角一跳,他感受不到老者的等级,看来又是一个高手。

老掌柜不多话,只是在看到沉陈选的几本话本时又抬头看了沉陈一眼,然后有些枯瘦的手利落地拨动算盘报了一个数。

“呼,还好,”蠢读者心里念叨,“尚在能承受的范围,只不过荷包扁了一大半qaq,回去要好好敲诈寒牧澈一番,谁叫他的玉佩是我的两倍价钱!”

这么一想沉陈心情又变得极愉快,小声哼着歌走出品玉斋,想起掌柜抬头看他的那一眼,又转身看了看牌匾,只看见那枚印得方正的印上刻的字正是——东玦生。

回去的路上沉陈手里抛着书一边在心里思考,那个品玉斋是叫东玦生的人开的?东玦生是个字颇好写风月话本的人?东玦生是那个武功高深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