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芙不知她是怎么走回那道门的。

她看到步六忍那张令人心慰的粗粝脸孔时,恍如已经隔了数百年。她记得她只对他说了一句。

“他……说结束了。”

然后她就径自回到暮宫,没有进去,只是站在一棵树上,远远看着戈君。她没有看到莫难、雷赤乌和成易,他们大概是在四处寻找她。她已决心不再牵连他们,因此她也不想将噩耗带给他们,打扰他们的平静。趁戈君进屋照顾孩子的时候,她悄然离开。独自在野外逛了很久,直到她觉得有些渴,有些累,她来到恶月洞。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可能仅仅是因为,这时天空飘起雨,恶月洞是离她最近的避雨地。

走进暖烘烘的洞穴,她在一片赤红色的砾岩下,看到步六忍半截铁塔似的身影。

坐在篝火旁的他,没有挪动屁股起身,只是递给她一条烤熟的羊腿。

“没有放辣椒……”他抬眼看了看她,“……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口味——”他又斜着眼补充了一句,“——最好你现在想吃的,不是我。”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

宝芙木然掀了掀嘴唇,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此刻其实不想再看见任何人。

“你还能去哪儿?”步六忍抓起地上一瓶啤酒,自顾自灌了一大口,“像你这种没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不是在一个男人身边,就是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反正女人没了男人就只会哭哭啼啼,在这里你可以为两个人一起哭。”

宝芙原本想大发雷霆把这个男人赶出恶月洞。但静静听他说完,她却不知为何竟一点也不生气了。

虽然步六忍话难听,她却觉得他似乎也说的没错。

她离开独孤明和阿灭,的确就是失去生命的一部分。如果独孤明和阿灭死了,她生命中那一部分也必将随之一起死去。她也真是如此。不是在独孤明的身边,就是在阿灭的身边。她从来没能做到专一矢志,停留在他们其中一人的身边。

正像步六忍所言,或许她不自觉来到阿灭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能让她的心稍微安定。

“你一定是伏魔族有史以来最八婆的战狼组长。”

给步六忍一个评语,她坐在他身旁。接过那只羊腿咬了一口。凭心而论羊腿的滋味还不错,外酥里嫩,火候拿捏得很到好处。

步六忍只是自酌自饮,等她吃得差不多,才低声问。

“你信吗。你今天在那里看到的?”

宝芙抓着羊腿的手,霎时一松,那还没吃完的羊腿便掉在地上。她呆呆凝视着眼前噼啪跳跃的火焰,陷入沉默。

见她迟迟不说话,步六忍捡起那只掉在地上的羊腿,拍去上面沾着的尘土,放到火上略微热了热,便大口啃起来。他三五下就将那只羊腿解决掉。吃完还意犹未尽地揩着嘴巴。而他一抬眼,就看到宝芙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

“我该信吗——可我不信。又能怎样?”

独孤明留在石碑中的血,已经彻底将她的信念击碎。

她无法想透,独孤明当时在石碑中留下血时的心境。他是出于绝望而对她这么说,还是因为他想阻止她继续探究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