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材质的烟缸被砸在了墙壁上,一声闷响又掉在了地上,恰好掉在没有铺着地毯的位置,一声脆响,也不知道碎了没有。

季月明将手里的烟狠狠的掐灭,转头看向我,察觉到我眼神中依然是无风无波的,他猛地朝我这里走了一步,但是伤的那条腿拖累了他,若不是抓住了床脚的栏杆,他险些倒在地上。

床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他低着头,像一头困兽一样低沉的笑了起来,扑着我而来的那股戾气一瞬间就消失了,只是轻声问我:“看到了么?”

他说着继续笑,笑的我都觉得有些悚然了,他又一次缓缓抬头看向我说:“你枪法好啊,一枪打碎了我的髌骨。”

我愣住了,我确实是朝着他膝盖开枪的,可我没想到……会直接打碎了髌骨。

季月明拖着自己的身子坐回了床上,背对着我微低着头说:“古有孙膑受膑刑,被人生生挖去了髌骨,一辈子都再也站不起来,是因为庞涓的构陷,我想过很多,觉得那二人之间还是有冲突点的,但我呢?我和你有什么仇?我不过只是想爱你,以前逼迫你,到了最后爱疯了,我连逼迫都舍不得了,司马瑶……你真的下得去手。”

我心揪着,季月明茫然的抬起头,手轻微的拍着自己受伤的膝盖说:“若说我曾做过伤害你的事,你都忘记了还能这么狠,我该佩服你,还是该恨你?”

“还是佩服你吧,我恨不了你。”季月明说罢低下头,自嘲的笑了一声。

我哑口无言,一句对不起又哽在嘴边,我说不出来,因为说了没用。

杀人也能说一句对不起就有用的话,这个世界早就没有公平可言了。

“你还能重新站起来么?”我终于开口说话,是我用力组织了很久语言之后才问出来的。

现代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我相信总是有可能恢复的。

季月明又笑了,站起来将裤子褪去,他的膝盖上还缠着很多绷带,他一条一条将它们拆下来,直到最后露出了膝盖的皮肤。

那里有一道非常恐怖的伤口,缝合了至少二十针以上,虽然已经愈合了,可像是一条蜈蚣样的疤痕就留在那里,不管怎样都是不可能完全去除的。

季月明沉默的指着伤口对我说:“里面装了髌骨假体,是目前世界上最好的材料,但这就像你被拔了牙,装一颗假的一样,你永远也不会再感觉到它了。”

他例子举得好,就算有一天他能正常走路了,留在心口的伤痕和身体的无知觉,也是骗不了人的。

这是一个不可能的反应,发生了就没得后悔和回头。

可我还是在想,倘若真的再让我重新经历一次,我会不会对他开枪。

以前我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很肯定的答案,可现在,此时此刻在见到他身体的状况和他几乎已经快要错乱的精神世界时,我的答案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