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临近城门口的整条大街上几乎没有人,天还是暗的,街道两侧只有冷风吹起的些许灰尘,扑簌簌地旋转、起落……由远及近行来一辆马车,速度不快,守卫长戟交叉,拦住去路。

“停住!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

赶车人从兜里掏出一张诏书,上面盖了太后、天子的双重印信。

“此乃太后、陛下的特许,烦劳小哥开城门吧。”

那守将有些犹疑,但纸上的印信确实是真的,他回头看了一眼手下,扬手:“开城门!”

马车得儿得儿响着,赶车人挥着鞭子,不一会儿就出了城,迎着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扬长而去。

月谣坐在马车最里边,手脚还是虚软的。她不肯与姬桓靠在一处,特意缩在角落里,马车晃荡,又是个会漏风的,冷风从车帘处一股股吹进来,冻得她手脚俱冷,快要失去知觉。

平时是不会有感觉的,可如今一身内力全部被封,就像一个八岁小儿一样毫无抵抗力,这一点寒风,就足以将她冻得半死。

她挑起帘子往外看了许久,距离帝畿越来越远,城郭就像一排土砖一样矮小远去了。两旁是荒芜的农田,入了冬,什么也没有。

天色慢慢亮起来,风儿不再那么寒冷,眼前千篇一律都是荒土,她索性放下了车帘,头靠在窗户边闭目休息,可那寒冷从四肢百骸窜满全身,怎么也无法睡着。

马车摇晃得很了,还会敲到她的脑袋,咚得一声,着实疼。

手上、肩上慢慢暖和起来,然后整个人都被姬桓抱过去。他的怀抱着实温暖,双手或许是使了内力的缘故,与火炉一般,将她冻得发紫的手掌一点点捂暖回温。

月谣不肯让他抱着,用力推他,却跟推铜墙铁壁一样纹丝不动。马车空间狭小,那双手又牢牢地箍着她,让她无法坐直了,只能顺势靠在他的身上。

挣扎得狠了,姬桓才说:“你是要把自己活活冻死吗?”说罢按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稍稍调整了姿势,让她能更舒服地靠着自己。

马车行了整整一天,才到了一个小村庄。月谣睡了整整一天,精神却越发不济了,脸色苍白,宛如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粉。姬桓将她抱出马车,搂着她慢慢地走,道:“今日赶车急了些,你怀有身孕,可能不适,明日我让老张赶得慢一些。再向农户采买一些厚被子,你可以躺着,舒服些。”

月谣只觉得肚子里一阵酸酸涨涨的,很不舒服,没有细听他在说什么。

落脚的农家拿了厚银,上桌的饭菜十分丰盛,听说客人还有身孕,忙宰了一只老母鸡,拿蘑菇炖了,十分鲜美。

月谣却吃不下,看着一桌子肥腻丰盛的菜肴,胸口一阵翻涌,差点要吐出来。她只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要去休息,却被姬桓拉住,不由分说夹了鸡肉、河鱼还有许多蔬菜过来,“难得主人家做了这么丰盛的菜,别辜负了。这一路我们可能很难吃到这样丰盛的饭食,你眼下需要营养,能多吃就多吃些。”

月谣看着肥腻腻、油乎乎的饭菜,不肯吃。

姬桓又劝,语气强硬了些:“乖!快吃吧!对你的身体有好

处。”

农户俩夫妻见他们脸色一个比一个冷,忙笑着活跃气氛,“这位夫人看上去不显怀,是几个月了?”

姬桓微微一笑:“快五个月了。”

“哟!那赶路的时候可要慢些。瞧夫人脸色不太好,这老母鸡最是补气血的,快快吃些。明日一早起来,生龙活虎呢!”

姬桓笑得很有礼貌:“谢谢嫂子。”说罢又往月谣碗里添了几块鸡肉。

被逼着又吃了整整一碗的鸡肉鱼肉,月谣再也吃不下了,捂着嘴就往里间跑去。姬桓看她脸色实在难看,也无心再吃,追了进去。

那俩夫妇看他们一前一后走了,满桌子的菜还留了一大半,皆有些面面相觑。没多久,只听里边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然后是啪地一声响,那声音男主人再熟悉不过,是耳光声。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瞧向自家媳妇,压低声音说,“瞧瞧,跟你似的。全天下的女人都是母老虎!”话一说完就挨了一脑门的挠。

晚上吃的东西月谣没有吐出来,可是积在胃里却越发难受,到了后半夜还痛起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却总是做梦,梦见自己四肢都被绑起来,架在菜市口,老百姓们围了过来,行刑者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锤子,一下又一下地锤击她的肚子,每锤一下,都叫她生不如死。

姬桓半夜醒来,见她睡了满脑门的汗,整个人背对自己跟虾子一样蜷在一起,他忙给她擦汗,又将她掰过来正对自己抱着,双手放在她的背上,渡了一些内力被她。眼看天亮,她才慢慢安静下来,熟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农户就准备好了棉被、炉子罐子,新鲜的鸡汤鱼肉和蔬菜,不由分说塞进马车里。

“如今天寒,夫人怀有身孕,这一路赶肯定辛苦,我们能做的也不多,这些吃的,回头热一热,给夫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