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亭中央的一座巨大的假山内腹有一座大殿,殿中坐着的都是年轻一辈的修行强者,或者是长安城内的达官贵人子弟。

现在这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场间一个盘坐着的身影上,在等这个人醒来。

春天的雨应该是如丝线般的细绵,但今夜长安城内下了一场暴雨。

雨滴重重的落下,击碎了栽种而来的娇嫩的花,落在湖畔溅起了无数道水纹。

在某间无人的小亭中,屋檐下停留着一直躲雨的麻雀,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些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春雨带着寒,麻雀不喜欢寒。

不知为何,这只麻雀在突然之间扇动着翅膀,惊恐的逃入了暴雨中。

它飞的很快,比上次在野猫爪下逃生还要飞的快,像是已经超出了它的极限一般。

在它的身后,仿佛有比恶魔还要恐怖无数倍的敌人,下一刻会将它撕碎,然后生吞入腹中。

但它终究是没能逃脱掉。

麻雀感应到了什么,扭过拇指大的脑袋往后看去,旋即浑身的羽毛都炸立起来。

它很害怕,因为害怕而一时连翅膀都变得僵硬,忘记了做拍打的动作,从高空中落了下来。

一道红色,如水纹一般的涟漪,以假山的上空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眨眼间便遍布了整个长安城。

在这一刻,落下的雨水凡是被涟漪所触碰,都化成了最细微的水雾。

麻雀没有躲开,摔倒了一簇青草中,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今夜,在长安城中,很多人都看到了这道涟漪,但还来不及唤上亲朋好友来见证者奇异的一刻,便发现遮盖住了整个天空的涟漪消失不见,犹如从未存在过一般。

早餐铺子里的老板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眼前的一切正常后,才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说道:“看来今晚要早些睡,每天熬夜连眼睛都不好使了。”

大殿中,梅小花睁开了眼,他已经醒来。

梅小花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在他耷拢在腿上的右手中,凭空悬浮着一朵粉红色的梅花,如虚幻,又若实质,四周泛着好看的辉光,也带着一丝让人心寒的杀气。

梅花尽数没入手掌中消失不见,梅小花这才站起身,抱拳朝着贤一行了一礼。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是明白了过来,这梅小花居然真的破镜成功了。

有人将视线不动神色的向那袭红衣身上投了过去,虽然没有说话,但含义已经可见。

红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梅小花,对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不做任何理睬,甚至连不屑的冷笑都没有发出。

巨人不必理会蝼蚁,哪怕拦在你的去路上张牙舞爪,这才是真正的不屑。

“谢谢。”梅小花开口说道。

道谢自然是因为在他破镜的一过程中贤一没有出手干扰,反而持着禅杖立在他旁边,大有一副护法的模样。

“不用,我们只是切磋,又不是生死仇敌,换成谁都不会做出那种断人大道的事情。”贤一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复杂,开口夸赞说道:“破镜如此果断,实乃大气魄。我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他这句夸赞是出自真心,神色复杂不是因为嫉妒对方的实力变得更加强横,也不是因为羡慕他跨过了这道九死一生的门槛,而是感到遗憾。

贤一为不能和梅小花痛快战上一场而遗憾,因为不能暴露实力的原因,让他无法用出踏天步和念力。

他很想知道,堪比神识强横的念力和初步跨入一念境的神识,这两种力量碰撞起来,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受到了贤一真诚的夸奖,梅小花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更加认真的说道:“我若跟你境界相仿,抵挡不过你一招。”

这句话是实话,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这种以通脉后期的实力能击败地榜第五的刘天扬,又和地榜第二的梅小花打的难分难解,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那手握九锡禅杖的贤一,和初步跨入一念境门槛的梅小花,最后谁才能获胜?

贤一不知道,他也和一念境的修行者有过一次战斗,那还是在去年从洛水城南归回长安,与唐君墨在路途上遇见了见财起意的劫匪。当时他们是两人联手也无法将对方击败,最后还是千尺出手所救。

更重要的是,梅小花虽然是才跨进这道门槛,但贤一不会觉得他比那名劫匪弱。

贤一笑了笑,没有应话,反而将手中的禅杖握的更紧了一些,连手背上的每一根青筋都依稀可见。

“来吧。”贤一开口说道。

梅小花点头,说道:“好。”

话音落下,贤一双腿猛的用力,整个身体便腾飞到了半空中。

没有花俏的招数,他就这样握着禅杖的末端,朝着梅小花砸了过去。

他这个动作,就像一个莽夫在砍柴,不仅没有美感,还看上去十分粗俗不堪。

这是只有想象力贫匮的说书人,不知境界高深的修行者的手段,才会在书中所描写出这般难看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