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里不分主子奴才,伴着酒兴,都渐渐放开了,喝酒行令闹成一团,渐渐喝到夜深了,良慎一头醉倒,婉贵人和兰贵人也都醉醺醺的各自回了宫。

而惜弱趁着夜色悄悄的潜出钟粹宫,虽是夜晚,可暑热并未散去,惜弱却在外面围了一个宽大的披风,幸而无人看见,若有人看见,一定觉得疑惑。

惜弱快步走到养心殿,门口的侍卫见身上有皇后宫里的腰牌,惜弱在宫里又是个熟面孔,并未多加阻拦。

皇上寝殿今日是安德海当值,曹德寿因白天也吃了两杯,犯了胃疾,便没过来。

“这位姐姐大热天的穿成这样,找皇上有何事?”安德海拦住了匆匆往里进的惜弱。

“小安公公,我是钟粹宫的惜弱。”惜弱拉下了盖在头上的斗篷帽子。

安德海一看惜弱的头上,竟然没梳宫女的两把头,上面盘着的几个花样似乎是汉家女子才会梳的发型,又提了提灯笼,看清楚了惜弱脸上精致的妆容,马上猜到了几分。

“原来是惜弱姐姐。皇上晌午吃了酒,午后又召见大臣,这会子正歪在那里打盹呢!”说到这里,又暧昧的一笑:“姐姐若要进去传话,恐怕不便呢!”

惜弱是聪明人,一看安德海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事情,今日正好赶上曹德寿不在,若是遇上曹德寿恐怕要难对付的多!

惜弱掏出一把金叶子,还是上元节时皇后赏下来的,趁着夜色遮遮掩掩的递给了安德海。

“小安公公当值辛苦,我只进去说一句话就出来!”

安德海喜滋滋的将金叶子揣在怀里,又小心翼翼的拍了拍。

“姐姐若有正经事一块儿办了便是,我只当不知道。”

惜弱脸上一红,尴尬的低头闪了进去。

如今天长了,皇上白日事多,夜里便容易困倦,加上白天吃了酒,正和衣歪在卧榻之上打盹养神。

惜弱一见皇上,心便提到了嗓子眼里,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咬咬牙,既然来了就得做下去,不能让主子白死!

她麻利的脱下罩在外头的披风,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以一片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悄悄的背身坐到皇上的榻边。

奕詝迷迷糊糊似乎闻到一阵美妙的香气,令人四肢舒展,心思绵软,十分惬意,不禁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翻了翻身想继续睡去。

不想,一翻身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遂睁开眼看了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倒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粉衫女子背对着坐在那里,穿的是江南汉家女子的衣裙,领口的滚边稍稍向外,露出了她白皙优美的脖颈,身上的布料也并非宫中常用的绸缎,而是飘逸如仙的软烟罗,腰间束着绸带,更显腰肢细软盈盈可握;头上松松挽着堕马髻,并无其他装饰,美人静静背向而坐,不言不语,竟如仙女下凡一般!

“你是云舒?”

奕詝看了片刻,忽然认出这件衣服是云舒的!云舒刚入王府之时,他曾说过,见惯了满蒙女子豪情爽利,不知江南姑苏女子是何等情怀?次日,云舒便找来这样一件衣服,头上也梳了相同的发髻,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她说:“王爷看妾身,这便是江南女子,王爷可喜爱?”

那一日,他第一次宠幸了她,至今,他还记得武佳云舒的眸子里如水的波光,仿佛能将男人的所有棱角都融化进去一般。

“皇上……”惜弱紧紧攥着裙子,声音有些颤抖,鼓起勇气转身看着奕詝。

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着皇上,以前无论是在王府还是在咸福宫,她都是低头听他说话,第一次她看到了他风华绝代的脸庞,忽然心里像小鹿乱撞一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是云舒?”奕詝猛地抓起她的手腕。

惜弱与云舒的眉眼本就有些相似,再加上烛火昏黄,又穿着一样的衣服,奕詝又有些微醺,最要命的是有股香气总是让他感觉眼前的景象有些朦胧。

“云舒,你来了,为何又蒙面相见?”奕詝伸手想扯下她脸上的白纱,惜弱吓的一闪,恰恰逃了过去。

“皇上,可还记得夕日的小曲子?”惜弱模仿着云舒的声音说道。

奕詝忽然有些悲伤,眨了眨早已濡湿的睫毛,说道:“唱来给朕听!”

惜弱站起身,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把精致的竹骨折扇,扇面上压着桃花瓣,一打开,弥漫了满室的香气,原来奕詝一直觉得有股香气,便是这把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