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不敢回头,井里的人也在牢牢盯着他,他死死地扒着井沿,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只觉背后阴风阵阵。

他动不了,叫不出。

身后寒意更甚。

就这样,一直在僵持着,“啪嗒,”额头的冷汗滴在井沿,徐茂想要站起,可是双腿却像生了根一般,根本无法移动。

“咚,”不知是身上的冷汗,还是别的什么坠落在井里,这一轻微的声响,让徐茂不由的睁开了双眼,只见刚才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而井里的人,还在不依不饶的盯着徐茂!

那人的五官隐没在黑暗里,只有一双眼睛在月光下分外清晰。

徐茂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双眼几乎都要被汗水糊住了,他下意识的抬手擦汗,却发现井里的人,居然也动了!

“呵!”

徐茂的手就那样僵硬的,高悬在空中,他向左,井里的人,向左。他向右,井里的人,也向右。

他停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笑得上气不接上气,身体向后一仰,乘势跌坐在地。

他大声的笑着,许久没有笑的这么痛快了。

徐茂啊徐茂,枉你七尺男儿,却胆如鼠!

那井里的人像,不正是自己的倒影!

此时,月在中天,徐茂的笑声在空荡荡的院子,却显得有些格外渗人。

他笑的累了,几乎有些筋疲力尽。又爬起来,伏在井边,盯着井里的那个“人”看去。

看着,看着,那抹还在嘴边未曾消散的笑意,渐渐凝成了苦涩。

井里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凹陷的双颊,凌乱的胡须,睁着茫然的双眼与徐茂两两相望。

自己已经是这副鬼样子了吗?

徐茂发狠的拉起井绳,似乎想把井里的那个自己也拽出来一般。

很快,满载着清水的木桶飞溅着水花被徐茂抱个了满怀。

那张脸,离自己更近了。

徐茂端起木桶,似揽镜自照。

他怪异的举动在这样的夜色中,如被人提线的木偶。

突然,他一头扎进木桶,似乎要挣脱所有的引线!

徐家酒,取之于水,葬之于火。

他徐茂,既然能九死一生,那么,这徐家酒,也能从这口废弃的井中再度“复生”!

他从水中猛地仰头,大口大口的呼吸,水珠,顺着他的眼睛,脸颊,流到嘴里。

如此清凉,如此甘润。

他伸手从桶内掬起一捧水,贪婪的啜饮着,就像久旱的麦子迎来渴望已久的春雨。

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变得妥帖畅快。

满腔的郁积愤恨,似乎也得到了抚慰。

这些日子,身体已是疲惫至极,精神却是无比亢奋。

心中,只有无休无止的恨意,催促着,催促着徐茂去复仇!

眼前,只有冲天的火光,张牙舞爪的叫嚣着,叫嚣着吞没一切!

他躲不开、冲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