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大侄子手中丹药的光芒没了!”焦灼无比搓手等待的秦九爷不经意间朝林白所在的位置扫了眼后,双唇一阵颤抖,道:“他是不是在心劫里出了什么事?”

原本闭目养神,心中思绪纷乱的张三疯闻言陡然睁开双眼,这一眼望去,却是叫他的心凉了半截。只见林白手心那枚原本光华熠熠的丹药,此时彻底黯淡,灰扑扑如一团死物。而且在林白的面颊上,又有一道清泪顺着面颊淌淌流下。

不知为何,看着林白如今的神情,张三疯没来由的一阵悲从中来。张三疯是带艺从师,在没有跟随李天元之前,他常在奇门江湖中打滚。在那个光华陆离的世界里,他见惯了家破人亡,见惯了妻离子散的人群,那些人脸上麻木茫然的表情。即便到了如今,他都记忆犹新。

而如今林白清泪滑落的面颊上,就是这幅表情,如出一辙,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辈,求求您救救小师弟,不要再让他承受这心劫了!”张三疯没有想到这个两难的抉择会这么快来临,而且他也没有想到在面临这个抉择的时候,他会是如此的果断,“我们不炼这狗屁丹药了,您把小师弟唤醒,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救陈老。”

“心劫之下,无人能够全身而退,即便我此刻唤醒他,恐怕也如我先前所说的那样,丹药就此作废,药力尽失。而他的心也仍旧会困于劫中。即便是我,也不知道这心劫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影响,你还要我唤醒他么?”无支祁沉吟少许之后,缓缓摇头,道。

世事无常,白云苍狗。自己原本以为是等了这么久,终于遇到主人离去之前叮嘱的那人,但一切原来不过还是镜花水月,终究只是梦幻泡影一场空。

“只要他能够安然无恙,就比一切都重要,大不了我们两兄弟还回茅山,守着道观终老。我想就算陈老此刻神识清醒,也会把这个机会让给小师弟的。”张三疯牙关紧咬,面色青白变幻不定,良久之后,两行老泪顺着眼角淌下,神情也是说不出的颓丧。

此时此刻的张三疯,早已没了之前取得不死药时候的兴奋,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他实在是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个结果。不但没有将陈白庵从沉眠中唤醒,而且把林白搭进了心劫之中,而且谁也不知道这场心劫会给林白带来怎样的改变。

“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良久之后,无支祁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再给这小家伙半个时辰的时间,如果这半个时辰内他能自己从心劫中走出便罢了,如果不能,我就以血气刺激他的身躯,强迫他从心劫中退出。至于以后会怎样,我就顾不得了。”

“多谢前辈!”张三疯闻言翻身便要跪下给无支祁叩头,但他还没动,便被无支祁以先天真罡拦住。再多等半个时辰,无支祁是在给林白机会,又何尝不是再给自己机会。除了他自己之外,又有谁知道,他像张三疯一样,盼望着林白能够醒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万年太久太长。即便是如无支祁这种寿元悠长无比的上古遗种,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太过沉闷苦乏,而就他所知,能够将他从这种生活中解脱出来之人,希望最大的,就是眼前面上含着清泪的林白,他也不愿就这么错失这个机会。

哀莫大于心死!直至此时,林白才算彻底明白这寥寥六字的涵义。

此时此刻,画卷之中屹立于悬崖边缘的他,心就如死灰一般,永远没有复燃之日。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人生匆匆百年,不过是白云苍狗,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是你改变了我的一生,即便是此时此刻,心如死灰,我也不知道你带给我的这段生活,究竟是幸运还是祸患。”山风呼啸,吹得人面颊发疼,良久之后,画卷之中的林白缓缓抬手,将河图洛书持在手中,面色复杂的望着这件给自己带来了太多改变的事物。

如果没有河图洛书,自己也许也还能够在奇门江湖中叱咤风云,但绝对不可能达到如今的成就;同样的,如果没有河图洛书,他也不会接触到这世间的这么多隐秘,也不会围绕在自己身边发生如此之多的麻烦事,也不会让他落得如此境地。

是福是祸,是幸是衰,其中种种,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山林间,有杜鹃鸟声声泣血,似乎在悬崖下呼唤着林白。

尘封之地之上的天幕,此刻乌云堆聚的越来越重,最后竟然开始有星星点点的雪花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