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微亮,杜聿霖便蹬上了马靴起床。

门口守夜的士兵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一个跑去端漱口水,另一个匆匆跑去了厨房。

他们家少帅,一年里至多能有一个月的时间宿在督军府。

少帅不喜女人触碰,是以即使在内宅里,伺候少帅的活,也是他们这些卫兵的。

卫兵刘保为人机灵,要不机灵,也做不了少帅的亲卫。

他人才刚到厨房,将好撞上了督军房里的大丫头画琅姑娘,他立时往后退了一步,让画琅先取饭食。

画琅却也止住了步子,当然认得他,遂客客气气地说:“刘哥,烦请回去告诉少帅,就说夫人说的今早请他去她那儿用早餐。我们家夫人好几天没见着少帅了,刘哥一定把话带到。”

刘保一个立正,答了声“是”。

画琅捂着嘴娇笑不已。

刘保挠了挠头,扛着木仓跑了。

话一五一十地带到。

这时,杜聿霖已经洗漱完毕,他正了正衣领,吩咐:“走,去夫人那里。”

督军府这所宅子,是清朝一位王爷建在泷城的别院。

但凡与皇家挂上关系,自然是耗费巨大,气派磅礴。

杜聿霖自十二岁之后,就把住所搬到了院子的最前,平日里若没有其他的事情,绝不会随意踏入后院。

毕竟,后院里不仅有他的母亲,还有他爹的好几房姨太太。

一来为了避嫌,二来他实在是不喜后院的胭脂水粉气息。

杜聿霖穿过了走廊,又过了个月洞门。白墙环护,绿柳周垂。两边游廊相接,曲折蜿蜒,园子里假石古木映衬。西边芭蕉,东边海棠,那海棠尽头就是督军夫人的院落。

画琅一早就在院外守候,一瞧见那个挺拔的身影,拔腿就进了院子里。

“夫人,少帅来了。”

督军夫人拨动着手里的佛珠,闻言睁开了眼睛,展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叫人摆饭吧!”

“是,”画琅躬了躬身,一转身又出去了。

她将好与杜聿霖走了对头,低着头退到了旁边,等他进了屋里,才敢对着那挺拔的背影红了脸。

饭食很快摆上。

督军府的早餐向来简单,只不过今儿这餐是督军夫人命人特意准备的。

都是杜聿霖喜欢的吃食。

陈雪岚招了招手,“聿霖,过来,让姆妈瞧瞧,最近是不是又清减了?你呀你,总是不按时吃饭。”

杜聿霖依言走了过去,叫了声“母亲”,又道:“我今年二十三了,又不是五岁的孩子,母亲不要总是当我长不大。”

“你就是七老八十,在姆妈的眼里,你也是个孩子。”陈雪岚笑着说。

两个人一起坐到了餐桌边。

陈雪岚掀开了一个青花瓷的盖子,温和地说:“聿霖,这是你最爱喝的鲜虾汤。”

杜聿霖点了点头,一手拉过了碗碟,另一手拿起了汤勺。

陈雪岚见他连续喝了好几勺,这才满意地动了筷子,夹了两只生煎包给他。

这时,她想起了什么,又转头吩咐将将进屋的画琅:“你让人去瞧瞧大少爷那边是否用了早餐!”

“是,”画琅领了命出去。

既提起这茬,陈雪岚的话头便止不住了,“聿霖啊,你大哥那里已经有了良配!你呢,什么时候给母亲娶个大家闺秀回来,好让我抱上孙子啊?”

杜聿霖就知他母亲要说这件事情,他放下了汤勺,略有些无奈地说:“母亲,我今日还有公务在身,我得先走了。”

就知道一提起婚配,儿子便不会接茬。

这都过去了这些年,心结不会还没有解开吧!

而且,这些年也没有听说过儿子的身边有什么女人。

难不成是那方面有了问题?!

陈雪岚的心咯噔一跳,可那种问题又不敢轻易开口。

她叹了口气,埋怨地道:“每次想抓你吃个饭,都比登天还难。”

“母亲。”杜聿霖低低唤了一声,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沈家那个狡猾的丫头,他站起身后又说:“母亲,大哥同沈家的婚事,当真定下了?”

“是啊,怎么了?”陈雪岚奇怪地问。

杜聿霖皱了下眉头,不快地说:“就沈家也配?不是还有其他家的姑娘!”

陈雪岚嘲讽地笑了一下,思绪却猛然一动:“要聿霖觉得沈家有问题,我会跟你父亲说。”

杜聿霖点点头,“嗯,谁都可以,沈家的那个丫头就别算上了。”

“你见过了?”

“路上碰过一面,母亲记得同父亲说。”杜聿霖又叮嘱了一句,也说不上心底那点不对劲到底是为什么,得了母亲的准才觉得绷得那根弦松了点,“母亲,我走了。”

“万事小心。”陈雪岚温柔地嘱咐。

杜聿霖头也不回地出了督军的院落。

画琅担心地说:“夫人,为何不告诉二少,大少的八字只与沈家的那个姑娘相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