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拥挤的车辆,此刻只有察岩和孟溪相顾无言。

“你不明白,是不是?”察岩见孟溪从离开后,紧皱的眉头就再也没有松开过,知道这位年轻人心头写满了困惑,苦思不解又碍于本性不喜多言,所以不好发问。

他和泫平之间的较量已经开始,孟溪于他是不可或缺的帮手,有些话他可以不告诉泫染,却一定要告诉孟溪。

毕竟孟溪从小的生存环境过于单纯,对上位者之间的权力斗争并不熟悉。

孟溪怔了一怔,点头:“嗯,先生为什么要当众逼问?”今晚是泫家的家宴,按理说为了维护脸面,众人也应该强撑着微笑吃完这顿饭。

毕竟,他曾经见过的故事,都是这么写的。

“你觉得泫隆是个什么人?”察岩话锋忽地一转,浅笑地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曾经的这里,种满了罂粟花,每到盛放的日子,总是漫天血红,格外漂亮。后来缅甸政府和军方达成合作,一把火烧去了隆叔的大半心血。那一次赴宴上,隆叔忍着满腔怒火,陪着笑脸,赔进上亿美金,换来的是缅甸境内对毒品的大范围围剿。我们的生活,也从地上转入地下变得格外艰难。”

“我知道你原本生活在大陆,认为毒品它就是危害,需要被根除。”

孟溪心头一慌,正要开口,却被察岩用手按在膝头制止。

“你不用解释,对你的眼睛我能看懂。这很正常,我也认为毒品确实会毁掉一个美满的家庭。但是你知不知道,泫隆集团支撑了缅甸多少经济?”察岩淡淡地开口,陷入自我的思绪中。

孟溪摇头。

“三成,泫隆集团挣来的钱,除了分给股东之外,还资助创办了医院,学校,公共交通。单是缅南,在泫隆集团工作的人就超过当地人口的两成。就算他们自己没有在泫隆旗下的公司任职,家里亲戚也总有人在其中。你说,如果我听信隆叔的意见,将集团拱手让给泫平,不只是集团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这些依附于集团生存的无辜人,将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所以我不能妥协,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孟溪心头无比震动,他一直以为毒贩之所以会贩毒,都是贪恋金钱,贪恋权力,从未想过会是察岩今天这份道理。

责任,让察岩做出选择的原因竟然是对集团的责任,对缅甸的责任。

没有支柱产业,泫隆集团一旦倒台,就会有大批人员陷入失业的困境,国家陷入动乱,没有人愿意瞧见这样一个局面。

孟溪心头长长的一叹,他在为察岩叹息,如果当初引领察岩成长的人行的是正道,走的是正路,说不定缅甸会多一位杰出的领袖,而非现在人人闻风丧胆的大毒枭。

但他的立场反而格外坚定了。

毕竟,错的道路,不能因为回头要绕弯路,就一直走下去。

“你知道今天为何隆叔要提起我和小染的婚约吗?”察岩似乎对调教孟溪这张白纸上了心,一点一点将今夜谈过的每一句话都剖析清楚。

孟溪摇了摇头,他也不解。泫隆摆明是支持他自己的儿子,但是这么一来就算察岩动了心思,他也是泫家的女婿,外人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反倒是助长了察岩的气焰。

“还有不到一个半月,有一大批货会从我们手头出发,运输到欧洲市场。这一批货总量超过二十吨,过十亿美金的巨额交易,一旦成功,泫平将会坐稳他继承人的位置。原本站在我背后的股东会摇摆不定,甚至转移立场,我的处境将会异常艰难。”

“那失败呢?”孟溪追问。

“一旦失败……这段时间泫隆本就内部各派陷入僵局,彼此之间缺乏信任,若是失败,资金链断裂不说,有心人一定会趁此机会掀起风波。届时,我再想凭借一己之力稳下集团,难比登天。本就是讲究江湖道义的生意,大家彼此信任都靠这张脸。脸没了信誉度,将来就不会有人再和集团交易。泫隆到那一天,也就完了……”

察岩说得悲凉,孟溪却陷入深深的思考,泫隆似乎自始至终并没有为察岩留下后路。

除非他反。

“想明白了?”察岩自嘲地笑了笑,他一直以来的敬仰的隆叔,还是落了俗套,在继承人的问题上,不再信任他,反而要借大势除掉他。

“所以这纸婚约,并非泫隆想要把女儿嫁给我。而是他要借婚礼的大手,牢牢将我控制在缅南,他的地盘里。一场盛大的婚礼,各方势力都会派人前来祝贺,势必会分散我的注意力。到那个时候,就算我想对这批货下手,也分不出精力。”

“至于泫平和泫染理解的,娶了人之后多一重名分,反倒是个累赘了。”

孟溪在脑子里绕了绕,算是明白察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