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三春。

乔姨娘怅然望去祖百寿道:“猛子跟了二少爷这么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而老爷你今晚将他的功劳苦劳一并抹杀了,回头二少爷来了家,一边是高中榜首的欢愉,一边是失去臂膀的痛楚,悲喜交加,你叫他情何以堪。”

祖百寿猛地一个转身,再往乔姨娘面前逼近一步,嘴角抽动,分明是气极,声音不大,却饱含着怒火:“一个奴才而已,公略身边的小子不下几十个,离了猛子难道他就生不如死么。”

他这个姿态,若是换了李姨娘或是郝姨娘、孟姨娘,必然是噤若寒蝉,一贯柔情似水,却如水般凉薄的乔姨娘丝毫没有惧色,迎着他的目光淡淡道:“天下女子何其多也,老爷为何单单把善家姑娘金屋藏娇?”

如此反问,让祖百寿措手不及,咀嚼下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无论自己对善宝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思,却也是情有独钟,而祖公略对猛子,亦是这样的感情。

所以,他只是轻微的长吁了下,便丢下乔姨娘往关押猛子之处而去。

这只是祖家曾经堆放杂物的小屋子,处于大院的西北角,经年废弃无人打扫,是以蛛网横斜到处灰尘。

祖百寿迈进门的时候,猛子已经被人用冷水泼醒,双目紧闭的仰倒在地上,周身血肉模糊,疼痛覆盖了一切,竟感受不到屋子里透骨的寒气。

行使家法的几个小子过来对祖百寿道:“老爷,人还活着。”

祖百寿没有吱声,定定的看着猛子半晌。

一直负责此事的老郝道:“您还是出去吧,眼瞅着大喜的日子到了,血腥气太重,不吉利。”

祖百寿负在后面的双手不自觉的攥得更紧,仍旧没有说话,转身想走的时候,猛子突然拼劲力气的大喊:“您不能娶善姑娘!”

祖百寿住了脚步,慢慢走了回来,看猛子凌然一笑道:“这话,是公略教你的么?”

猛子痛得浑身无力,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牙缝:“您,心里,一清,二楚。”

祖百寿心里当然清楚,儿子同善宝不是一般的感情,他骂道:“你这个狗奴才,到现在还不能幡然醒悟,也好,就以你为戒罢,都给我听着,多管闲事的下场便是这样。”

他言毕再次转身要走,其中有个叫勇子的小厮挡住他道:“老爷,找个郎中看看吧,出了人命可不好。”

祖百寿眯着眼睛考虑下,郎中看也是白看,腿断了续接不上,一个废物此后也没多大用处,人死了儿子面前不好交代,于是点了头。

得了令,勇子欢喜的跑了出去找郎中,只是他连夜敲开医馆的门把郎中请来,郎中却摇头:“人能活着已经是他命大,左腿保不住了。”

屋内的一干人俱泥塑木雕一般。

没人想把猛子打残,都是老郝不停的喊打他们不敢住手,如今猛子残了,祖公略回来,只怕他们行使家法的这些个,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大家忧心忡忡,次日这件事便传了出去,也就传到琉璃耳中,听闻猛子残了,她手中的花瓶掉落在地,咔嚓!惊得正在随她一起清扫的小荷身子一抖,见是祖公略花了几百两银子从江南带回的花瓶碎了,唬的小荷扑过去蹲下身子,捡起一片骇然道:“我的老天,可怎么对二少爷交代?”

琉璃痴痴呆呆的杵着,喃喃的重复着小荷的话:“可怎么对二少爷交代!”

而她说的却是猛子。

小莲也跑过来,捂着心口道:“可哪里去寻个能工巧匠续接上?”

琉璃又是讷讷的重复着小莲的话:“可哪里去寻个能工巧匠接续上!”

她说的还是猛子。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善宝在紫竹轩住着呢,她懂医术,不知是否能够把猛子的腿治好。

这样想着,琉璃撒腿就跑了出去,房内的小荷小莲望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的嘀咕:“今儿这是怎么了?”

琉璃一口气跑到紫竹轩,两个婆子适时的出现挡住了她。

琉璃急的火上房似的,根本无心解释,直接朝里面喊:“善姑娘救命!”

里面的善宝正琢磨一件事,她曾经从书上看过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一般的发展到最后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拜了堂入了洞房,然后作者便用一句“这一夜按下不表”来对洞房之内的事做了高度概括。

彼时她还小,甚为好奇这一夜为何都按下不表?

鉴于她看的书都是正规途径得来而不是**,所以一直没弄明白个中因由,终于某一天她发现有本书对洞房花烛夜做了表述——新娘在酒里下了鸩毒,毒死了新郎。

原来如此,她觉得这手段残忍按下不表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