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夜总是冷的,更何况春寒料峭,木屋的窗户已破,琉璃用带来的包袱皮做窗纸,门扇也掉了块板子,所幸山风不是直接吹到炕上。

而炕上挤着善宝、李青昭、锦瑟、含笑并琉璃五个姑娘,姑娘们把白凤山围在中间,听他讲述有关人参有关参帮的往昔故事,这,也是善宝此次上山之目的,作为参帮大当家,无论白凤山还是祖百寿,都是熟稔人参的一切,而善宝对人参的了解仅限于用药。

提及参帮,就带出来一个重要人物,那就是白素心,白凤山说,当年还是女儿鼓励参帮帮伙多做人参栽植,放山靠技艺也靠天运,栽植人参虽然不及野生人参价格高,贵在多,否则一旦放山不开眼,何以养家糊口。

说这番话的时候,白凤山连声叹息,善宝明白他仅有白素心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

善宝耳朵听着眼睛偷着瞟去祖公略,他以木墩做椅,正悠闲的将那柄短刀在指间飕飕转动,猛子立在他身侧,眼睛忽而是锦瑟,忽而是琉璃。

白凤山说了很多,但凡善宝问的,他无一不细致回答,若想参帮壮大,他给善宝的建议是,继续鼓励帮伙栽植人参,冬闲时做些其他营生,不能像以往似的或是每天昏睡或是吃酒或是打牌或是赌钱。

善宝明白,参帮的名气不是来自帮伙的多么富有,而是来自祖家的富有,若想让参帮人人富有,白凤山的话可以借鉴。

白凤山说累了。便歪在一块木头上歇着,李青昭提议:“我们吃点夜宵罢。”

善宝看去祖公略,他便起了身道:“明儿让猛子下山背些米来,今晚依旧是吃肉。”

白凤山问:“你们打算在山上常住么?”

祖公略看去善宝,善宝道:“我想各处走走。”

白凤山笑了:“孩子,你的心我明白,但参帮的事你不明白。你不需要了解长青山。也不需要懂放山,你甚至不需要懂棒槌,你只需要懂怎么拿住那些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公略他爹,几乎没上过山,照样把参帮管好。”

对于这一点,猛子有异议。觉着把参帮管好的是二少爷,他甚至觉着方才白凤山教授善宝的并非都是有用。参帮有栽植人参的帮伙和放山的帮伙,栽植人参者是那些不能亦或是不愿冒险放山者,园子里林下都有人参,买卖多少年了。善宝是来此日短才不了解情况,白凤山的意图让猛子怀疑,但他嘴巴动动。却没说出口,毕竟白凤山是祖公略的外祖父。

善宝对白凤山这位老把头相当敬重。也就听了他的建议:“明儿下山。”

白凤山颔首而笑。

次日一早,众人便收拾妥当下了山,回到祖家大院时,听阿珂说文婉仪又吐血了,不知因为什么,人气得疯了般,把她房里的家什砸坏了七七八八,把她房里的婢女打哭了七七八八,闹够,血吐够,躺在炕上奄奄一息。

这毕竟是在祖家,作为大奶奶,善宝礼节性的去探望了下,见着文婉仪时,却与阿珂说的大相径庭,文大小姐非但没奄奄一息,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与芬芳对弈呢,善宝一到,她就起身恭恭敬敬的道了个万福,口尊婆婆,还说:“听说你们母子去山上了。”

你们母子,当然是指善宝和祖公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