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善宝歪在炕上毫无睡意,手中紧握短刀,随时奋起反击似的。

这一夜,祖公略对影独酌,空坛子滚满了地面。

这一夜,善宝瞪眼瞪到酸痛,闭眼却是祖百寿阴鸷的面容。

这一夜,祖公略写坏了几十张上好的熟宣,来来去去都是那一个字——宝。

这一夜,善宝思量要想保全自己,必然撕碎别人。

这一夜,祖公略叩问自己,若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妄为男人。

这一夜过后,晨起对镜理妆,善宝发现自己眼中多了几分沧桑,她如常的吃了早饭,如常的去上房探望祖百寿,走到抱厦与上房之间的廊下遇到也是来给祖百寿定省的祖公略,她轻飘飘扫了眼,微微一笑算是招呼,方想拔腿走,却被祖公略堵在拐角处的柱子后面,他的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冷厉,以命令的口吻道:“回济南去。”

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因为胡子男曾经说过,是以善宝被震得愣在当地,但祖公略不是胡子男,所以她稍加揣摩,便晓得大概是因昨晚之事,自己反反复复的想,猛子没有祖公略的命令决计不敢闯入上房为自己解围,祖公略救自己,那他就不应该是在蔷薇架下欲非礼自己的人,当下不以为然的笑了:“你凭什么管我。”

祖公略嘴唇动动,再动动,似乎当下欲说的话难以启齿。

善宝以为他无言以对,于是绕过他去,方想走,听他道:“因为我是……哥哥。”

善宝脚步一滞,元神出窍似的,闻不到花香听不到风声,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恍惚过了一百年似的漫长,她的魂灵慢慢归于原位,回头看祖公略一笑:“又是在我受伤神志不清时听来的梦呓罢。”

前车之鉴。当初因为祖公略说出杀了前任宰相之子的是阮琅,善宝曾怀疑他是胡子男,祖公略却说是在她受伤昏迷时胡言乱语自己得知了此事。

另者,她委实不敢相信祖公略是胡子男。基于什么,并不单单是他们之间横亘着祖百寿,不是还有个文婉仪么,自欺欺人也好,逃避问题也罢。总之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她不愿相信。

更重要的,她觉得若祖公略是胡子男,他没必要蒙骗自己这么久。

所以,她丢给祖公略一个曼丽的背影翩然而去。

祖百寿恢复神智的事传遍大院,众人纷纷来看,这之间有文婉仪,或许她最迫切希望祖百寿能好起来,祖百寿好了不仅仅可以把善宝从祖公略那里夺回去,她也可以获取祖百寿的支持。所以一早她先与旁人来到上房,善宝到时,她恭恭敬敬的道了万福,心中痛快,惠及别人,稍后善宝等人给祖百寿定省过后离开,她仍旧留下。

祖百寿晓得她有话说,懒懒道:“我也累了,想歇着,你自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