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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噼啪啪,雨点稀疏的打在窗纸上,惊动微闭眼睛的文婉仪,她费力的挑起眼皮,面前的光晃动着,有风从门的罅隙袭进来。

佛堂的油灯成日的燃着,这是母亲在世时喜欢独守的地方,从父亲纳了第一个侍妾之后,母亲就再不肯与父亲同房而居,自己搬到僻静的西跨院,还建了这个佛堂,诵经礼佛,只是佛没有把她度化成功,她最后郁郁寡欢,死在佛堂中。

文婉仪是不信佛的,之前也甚少踏足佛堂,听了龙母庙住持慧静师太的建议用诵经来安抚日渐狂躁的心,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于是她开始来佛堂看看,面对佛菩萨的神像,她总能安静下来,但她仍旧是不信佛,因为她觉着自己祈祷过太多次,佛却没有把祖公略的心嵌在她身上,某天她把这个心思告诉了祖公略,祖公略说非是佛不帮你,而是你不懂佛。

时至今日,她仍旧不懂佛,她也不懂祖公略,是她自己没意识到罢了。

跪得累了,从蒲团上站起,佛堂的门豁然而开,好大一束光投了进来,就像太阳开启了黑夜,她心头一亮,回头看,见是父亲,她便扭头回来,淡淡道:“这是我娘的地方,你来作何。”

是上值的婆子把文婉仪的行藏告诉了文重,并说小姐神情古怪,于是文重由侍妾陪着过来探看,没有迈进门槛,柔声劝着:“婉儿。深更半夜,快回去歇着。”

文婉仪举头看着佛像,看了好一会子,然后端起身侧玉石小几上的甜汤,咕嘟嘟,吃的毫无形象。

文重大步奔来一把夺过女儿手中的碗,力气大竟把女儿拽倒在地。他看看剩下的半碗甜汤。惊问:“你吃的究竟是什么?”

文婉仪伏在地上冷冷一笑:“甜汤而已,爹你何必吓成这个样子。”

文重顿了顿,方道:“爹是担心你的身子。”

文婉仪仰头看着父亲。凄厉道:“是你根本不信我,首先你不信我比哥哥更胜任木帮大当家,其次你怀疑我给你下毒,文家这么多人。木帮这么多人,你一双眼睛能看穿多少人的心。你又知道谁在恨你,你谁都不怀疑偏偏怀疑我。”她说着回头一指门口的侍妾:“她,她们,如花的年纪侍奉你这个朽木之躯。难道她们就不恨你么,还有那些个大柜,你夺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一切。难道他们就不恨你么,为何你谁都不怀疑你偏偏怀疑我。”

字字句句。如浸透了血般悲苦哀戚,文重突然觉着女儿说的不无道理,理亏,内疚,来扶女儿:“是爹错了,爹不肯把木帮传给你是顾念你身子骨不好,而我那女婿又是极能耐的,只觉你衣食无忧用不着为木帮劳心劳力。”

文婉仪推开父亲的手,指着汤碗道:“这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汤品,你也怀疑我在里面做了手脚,说到底你一时一刻都没信过我。”

文重觑了眼手中的汤碗:“爹信你。”

文婉仪晃着脑袋:“你信我你吃一口。”

“当然信你。”文重不假思索的端起碗吃了口,为求女儿谅解,接着把碗内的汤全部吃进肚子,然后将空碗给女儿看。

文婉仪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细弱的身子不住颤抖,抓着父亲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含泪道:“谢谢爹。”

文重刚想说几句继续宽慰女儿的话,突然觉着腹中像被什么一刺,有些痛,猜测大概是甜汤凉了,而自己是最不能吃凉的食物,揽着女儿想往门口走,脚步一个踉跄,头微有些晕,而腹中的疼痛加剧,且一阵紧似一阵,他的异样被门口的侍妾看见,跑进来扶着他道:“老爷怎么了?”

文重手抚在腹部道:“大概,吃坏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