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

祖家大院灯火通明,就连西府祖百富家里也不例外,他从灵棚处回来,喊了大丫鬟明珍揉肩,又是跪又是磕头,他以界不惑之年身子骨实在吃不消。

明珍性情柔婉沉静,揉会肩又给他沏了壶新茶端来,执起碗来捧给他:“老爷吃茶。”

在祖家大院祖百富被称为二老爷,在自己家里当然是老爷。

水汽氤氲,轻拂上祖百富的脸,随之而来的还有明珍身上幽幽的香气,祖百富不免心神荡漾,接茶碗的时候顺势握住明珍的手。

这种勾当又不是第一次,明珍娇羞的把手抽出来,任她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窦氏的一双眼睛,隔着实打实珍珠串成的门帘子便骂了过来:“贱人,惯会使那狐媚子!”

明珍心里一惊,幽怨的看了眼祖百富,垂手退至一边。

窦氏由玲珑打起帘子走了进来,朝明珍狠狠的啐了口,再骂:“还不滚出去。”

明珍捂着泪脸跑了。

祖百富埋怨窦氏道:“大晚上的骂东骂西。”

窦氏于丈夫对面坐下,抢过玲珑手里的帕子掩了掩嘴角,余怒未消:“大晚上的你们就勾肩搭背,当我瞎了么。”

祖百富素来惧内,虽然与窦氏只生下一个女儿,为了能有儿子他多番想纳妾,都被窦氏横三阻四的搅合了,没有贼胆却有贼心,与房里的婢女眉来眼去,倒霉的是那些婢女,轻则被窦氏打骂,重则不明不白的死了,偏他又乐此不疲。所以婢女们对他都是敬而远之,今个心里高兴,想与明珍打情骂俏又给窦氏捉住,好不懊恼,也气道:“不过是无意摸了下丫头的手你就受不了,大哥前前后后娶了多少女人回来,又生出多少儿子出来。这个家内事外事都是你来决断。我这个老爷不当也罢。”

祖百富再怎么也还是自己的丈夫,窦氏见他真急了,遂换了口气道:“大伯尸骨未寒。你这里胡闹,传出去好听么。”

祖百富无言以对。

窦氏扭头看了眼玲珑:“你先出去。”

玲珑屈膝施礼走了,窦氏方道:“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成不成在此一举。否则你精心算计的一切便付诸流水。”

祖百富转过头来看着妻子,没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窦氏冷笑声:“几十年的夫妻。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大伯是谁害的我这心里一清二楚。”

祖百富脸色一僵,颇有些惊恐之状。

窦氏伸出食指在丈夫脑门戳了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你啊你。行事为何不与我商量着来,那善小娘是懂医术的,倘或给她看出端倪。你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你也好大胆。亲自下毒,不怕给人撞见。”

祖百富那里连声嘘着,然后下了炕奔到门口看了看听了听,转回来指着窦氏道:“小声点,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