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光,翠岫宫各处鸟语花香,伏窗而望,能看见长青山上松涛阵阵,山顶那经久不融的雪生成凉风拂拂而下,一径吹来行在,吹来翠岫宫,从门窗灌入,裹挟着各种花香,使人身心舒爽。

昨晚睡得迟,善宝这才醒来不久,正由茯苓梳头,茱萸带着林风进来禀报:“娘娘,林大人来了。”

茯苓给善宝插上最后一支簪子,拿着菱花宝镜对着她后脑照,善宝却从面前的古铜镜子里看见了低头而立的林风。

善宝也不回头,对着镜子里的林风道:“说说罢,你为何纵火?”

听了这话林风像给针扎了下,垂直的双臂不自觉的一抖,头低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声音沉重:“娘娘是问微臣么?”

善宝仍旧于镜中窥他:“若是我宫里的,也不必当着你的面审问。”

林风眉心拧起一道困惑:“娘娘,何出此言?”

善宝侧过身来,随手把玩着玳瑁梳篦,指甲在梳篦的齿上划来划去,发出类如琴声的乐音来,她嘴角窝着一团浅笑,慢条斯理道:“本宫没什么证据,就是感觉,感觉昨晚的那把火是你放的,你若肯直言相告,本宫或许可保你周全,若你刻意隐瞒,那个程大人可非等闲之辈,他要是查了出来,你丢的不是官职而是性命。”

咔嚓!梳篦断了根齿,善宝定定的看着,自己根本没怎么用力,莫名其妙的就断了,她索性举着给林风看:“梳篦没来由的断了根,这说明凡事都有意外,你执着不肯告诉本宫为何纵火,程大人意外的查出是你,在这里,除了本宫没人能替你担着。”

这话不假,但凡宫里当差的,莫说侍卫,太监宫女都有头上撑腰的主子,林风是太医林懋的长子,林懋很得太皇太后的心,因此太皇太后也就对林风格外照顾,他才能从巡防宫禁的侍卫而做到御前侍卫,这次也才能随扈太上皇来到雷公镇,但在雷公镇,他若是出了事真没人替他周全,所以善宝的话显然没有丝毫错误。

然,林风仍旧坚持:“此事并非微臣所做。”

他的坚持竟让善宝不知所措了,继续划着那玳瑁梳篦,心思飞速转动,就想起秋煜当初审问长福的事,于是灵机一动,学着秋煜突然袭击:“你是为了本宫?”

林风被震了下,猛然抬头,也不敢看善宝,随后他的头弹了回去,身子更加弯曲,像是做下亏心事。

善宝察觉出他的异样,更兼他沉默不语,善宝将梳篦扣在妆台上,起身,踱步,再问:“你是觉着我给太上皇禁足可怜,然后你就放了把火烧了昭阳宫,我也就不用再禁足。”

林风像置身于冰天雪地,身子簌簌发抖,火烧昭阳宫,这可是死罪,他不想承认,却给善宝分析得入木三分,他无奈跪了下去,声音也在发抖,像是非常激动:“臣,死不足惜,然此事若给太上皇知道,臣的家人也不能幸免,请娘娘垂怜臣一片忠心,不要把此事说出去。”

善宝嘴角那窝笑容慢慢荡了开去,费力的弯腰,伸手托住林风的手臂:“你起来说话。”

林风谢恩之后适当的抽出手臂。

善宝围着他走了一圈,最后于他面前站定,因为太过感动,表情肃然,怕自己的笑玷污了这份忠心,声音也柔和了很多:“你可真是好大胆子。”

林风只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