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蛟说翻脸就翻脸。

原是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的荣耀,这厮却一副倒了八辈子霉的架势,善宝掰饽饽说馅的解释给他听:“单单是给苏岚大人昭雪,不足以安慰他在天之灵,皇上是想重用你,无奈你这悍匪的名头,才出此下策,一旦你平了夷人之乱,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入朝为臣,光宗耀祖的事,你却哭丧着脸。”

胡海蛟很是不屑的撇着大嘴:“我爹都没了,还管祖宗。”

真是个浑人,左右说不服他,善宝索性以毒攻毒也犯浑:“没工夫跟你啰嗦,回去准备下,不日启程南征。”

说完,端着茶杯也端着架子。

胡海蛟脑袋左边歪歪右边歪歪的看她,忽而狂放的哈哈大笑,指着善宝道:“妹子,哥喜欢你这个样子,像哥,十二属相咱们都不属,咱们属驴。”

善宝噗嗤笑出声来,一口茶溅得靠过来的胡海蛟满脸,那厮就嬉皮笑脸的抹了把,还微闭眼睛陶醉道:“真香!”

表情含着轻佻,善宝立即横眉立目,他就缩回脑袋,端起面前茶杯咕嘟嘟灌下,狂野之状就像野生的棒槌,同那些自命清高的满口之乎者也的酸腐读书人相比,更显可贵。

此次南征,善宝有话交代,最好智取不必力敌,若能像诸葛亮七擒孟获那样的降服,比拼个你死我活好,历来打仗比的不仅仅是谁的兵马强粮草足,比的还是主帅的才智,归心,为上上策,取命,为下下策,毕竟夷人也是我朝之人,煮豆燃萁,相煎何急。

善宝一边说胡海蛟一边点头,善宝事无巨细的交代完,胡海蛟啧啧感叹:“妹子,若你为男儿身,天下就是你的。”

本是一句心悦诚服的夸赞,去唬的善宝连连嘘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看她噤若寒蝉的样子,胡海蛟粗野的呸了口:“自入了宫,你变得不像你了,哥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呢?

有太多的片段如落英,缤纷于善宝心底,以前她爱说笑,爱玩闹,有她的地方便没有烦恼。

而今,她谨小慎微,棱角全无,坐则端庄行则得体,就像囿于池子里的水,至少这心,已经成了死水,不兴微波,毫无生气,每天怎么吃饭怎么睡觉怎么说话怎么走路都有规范。

突然心头像给什么刺了下,善宝缓缓呼出一口气,垂眸看手中茶杯里的上用蒙顶,无奈的苦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纵然我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皇上考虑。”

她声音很低,神情落寞,侧颜中清楚的看见她凄苦的笑意,胡海蛟知道触痛她,歉疚的拍拍她的肩头:“总算皇上待你还好,否则老子一狼牙棒打碎他的脑袋。”

又这样口无遮拦,善宝忙制止,还左顾右盼怕隔墙有耳。

胡海蛟忽然忆起当初自己带着人马将善宝一家人团团围住时,她镇定自若的神态,还能玩笑,现下却像个给打怕了的孩子,遇见人则抱着脑袋告饶,行止间再不是那个可爱的善宝,只是个修剪整齐的还算好看的花木,胡海蛟突然烦躁,起了身,大步流星就走,边走边道:“这宫里真他娘的憋闷,我走了。”

这性子,永远都是风风火火,就像火燎屁股似的,善宝礼节性的道:“吃了晚饭再走罢。”

胡海蛟旋即折了回来,嘿嘿一笑:“我正有此意。”

善宝瞪大了眼睛:“我只是客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