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锦桐深黑的眸子仿佛一潭深井,将汹涌的情绪掩饰在一片浓黑之下,只定定地看着何羽宁,微凉的唇轻轻贴在何羽宁的眼角之上,好半晌才轻轻道:“别哭。”

何羽宁的身体有些颤抖,沐锦桐略一犹豫,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像对待一个孩子一般柔软而富有耐心,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沙哑的诱-惑,“跟我说,发生了什么?”

何羽宁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几乎有一种想要把一切告诉沐锦桐的冲动,这时候,隔壁邻居把门一开,何羽宁下意识地把沐锦桐拉进了门,直接关门。

何羽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沐锦桐,那双深黑的眸子似暗潮汹涌的水面,她下意识地移开眼睛,初见时,这个人的眼睛让她恐慌,而现在,却让她慌乱。

何羽宁下意识不想去想这其中的区别,只扭开头略带嘶哑道,“喝点什么?”

沐锦桐伸手将她的头一点一点地扭回来,那双深沉的眸子里似乎燃起火焰一般的怒火,他微凉的指尖一点点抚上她的眼角下,低低道:“你哭了多久?”

何羽宁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沐锦桐牢牢地控制住她的动作,她想要推开他都不行,一时之间倒有几分无法形容的感觉,又推了沐锦桐两把,才感觉到他那种无言的坚持,最后犹豫道:“没多长时间。”

“你骗我,”他的语气十分确定,是一种陈述的语气,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和伤感,却偏偏让何羽宁感到几分心虚,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最亲密的人是我,如果我连你为什么伤心都不能知道,还能算你亲密的人吗?”

沐锦桐的语气是一种单纯的陈述和疑惑,平静又冷淡,他深黑的眸子看着何羽宁,顿时让何羽宁有一种无处藏身之感,“你连那句话,也是在骗我?”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控制住何羽宁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道,虽然表情语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但是动作却让何羽宁感到一丝不安。

“不是的,”何羽宁略带焦急地叫了一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于沐锦桐的“耿直”,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吗?”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她的眼角还带着刚刚的泪珠,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在刹那间绽开迎接雨露,那一种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沐锦桐定定地看着她,最后才恩赐一般点了点头。

“有一个小女孩,她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兄长,有一个格外宠她的父亲,有一个偏心于兄长妹妹的母亲,也有一个和兄长感情很好却很不喜欢她的妹妹,虽然有的时候很委屈,但是父亲最为宠溺她,小女孩也就将这一切抛到脑后了,母亲疼兄长和妹妹,父亲疼她,算起来,还是她得到的宠爱更多呢。”

何羽宁的唇角微微上扬,语气轻描淡写,却让沐锦桐感觉到悲伤,他缓缓地将何羽宁冰凉的手掌握在手里,低沉道:“可以了。”

“没事,”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足以让何羽宁明白沐锦桐的意思,沐锦桐向来话少又不会表达,其实很多时候都会被人误解,但是他并不在乎,也懒得解释,一开始的时候,她也误解过沐锦桐的意思。

但是现在,却没有那时候的那种感觉了,明明才认识不久的不是吗?

何羽宁微微笑了笑,道:“其实说不在意是骗人的,但是我确实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听我安静地诉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够坚强够勇敢,但是我毕竟不是铜墙铁壁,我也会累也会软弱,也希望有人陪我。”

她顿了顿,调侃一般地笑了,“毕竟,这些事情我最亲密的人都不知道,我怎么能说给别人听呢?”

“好像并没有什么选择了呢。”

压在心头的时候,好像几百斤重的大石头压在背上,能把她活生生压垮掉,但是她却不想告诉任何人,也不想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

可是当沐锦桐以一种坚定果决的态度不容拒绝地“强迫”她面对这件事情,“强迫”她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时候,何羽宁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难过,反而有几分说不出的轻松,她缓缓地反手握住了沐锦桐的手,有些茫然地想道,这个人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为什么自己不愿意多给他一点信任呢?

如果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还能相信谁呢?

“她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虽然有的时候很委屈母亲不疼她,兄长和妹妹不喜欢她,但是爸爸说,只要小乖努力,妈妈和哥哥妹妹肯定会喜欢她,小乖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于是小女孩拼命地去讨母亲和兄长妹妹的喜欢,努力去考一百分让母亲高兴,因为上次她看见哥哥考了好成绩,母亲就很高兴。”

“但是小女孩发现,她考了好成绩,母亲似乎不是那么高兴……”

何羽宁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那个小女孩,她捧着一张满分的试卷,期待着母亲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笑脸和一句夸奖,但最后只得到了一声冷淡的“嗯”,当初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却十分清楚。

自己不是她的孩子,那么学习好坏,跟她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