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江湖中人,往往都喜欢说这样一句话,聊以自慰、亦或者凸显出自己的不同。

“我来到了江湖,江湖中却没有我的传说。”

偏偏,如此言语的,多半只是刻意低调,而非从根本就被区分开来,以致除了感慨一无所措。

譬如躲在山中刻苦修行的裘千仞,还有那欺世盗名的裘千丈。

当楚翔一路踏虹,途经华山时。

当他看到一大群华山弟子踩着枝梢,如同金雁般尾随着林平之,一边呼喝着口号,一面围追堵截,不禁生出一股无比好笑的感觉。

曾经,并不是很久以前,大概只在一年前,他还计较着要让林平之去修炼葵花宝典,培养一下,说不得能够成为一时助力。

现在,当他看到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如同儿戏般挑逗着其后的正派子弟。

那少年没了往日的怯懦,显得自信勃勃,他却,也再没有了那种可笑的想法。

一年的时间能让一个人进步多大?

一年的时间,能够让一个本就遥遥超出江湖的存在,和那曾经打滚过的世界,再没有半点交集。

楚翔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的独孤求败,当他生出寂寞之后,是如何忍受那可笑江湖的。

或许,这就是他郁郁而终的原因。

但他却明白了许多,本质强弱差异的道理。

于其,是一种凌驾。

于其,亦是一种悲哀。

所谓武,当和规则牵连,原来曾经执着的许多,都是可笑。

所谓强大,原来万般皆是归一,五气之后,那直指本源的,再没有门系之别。

剑道也好,刀道也罢,只要是武修,倘若达到极致,终归躲不开那困死不知多少前人的关隘。

那么,再修其道,又有何用?

一柄剑,再怎么锋利,又怎生抵得过一个世界的力量。

楚翔感受着诸般规则一点点自发完善的个人秘境,感受着那与灵魂一同藏在三花中的剑灵,再度俯视了一眼地林平之等人,扬长而去...

..........

当一个原本勤恳奋发之人,早已为自己规划好了一条理念中的道路,却偏偏忽然,天降横财。

那么,当他被馅饼砸晕脑袋的时候,当他行至旅途一半,面对眼前忽然出现的法拉利,他可还愿意,继续靠着自己的双腿去迈进,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福兮?祸兮?

借助的,是外力,求取的,是根本。

是一意孤行,还是海纳百川,作为过程,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被蒙数层纱衣的结局,可还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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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洗心面带得色,惬意的欣赏起这方勉强能够被称为秘境的个人空间。

两成的青城福地本源,加全部句芒福地本源,更加包容了其内残存的一丁点句芒神力,这方勉强造化为个人秘境的空间,若单看空间结构,倒是十分之稳定。

不拘是武者的个人空间、亦或者福地、洞天,其空间壁垒坚韧程度,其实都和主位面不同。

后者还和挂钩的世界稍稍有些联系,前者则完全是空中楼阁,半点牵涉都没有。

剑洗心这方个人秘境,面积还是颇小的,方圆几十里地,勉强能够称得秘境标准。

元气浓度,更无需多言,比之凡界算是强出了几十倍,但在修者眼里,只能算是贫瘠。

大地脉络起伏,偶有丘陵沟壑,面一棵棵翠绿的异树,倒是挺拔,看着颇让人神怡,也许这是此方秘境唯一拿得出手的景致。

湖泊山峦,那是想也别想,平地起山,消耗可是不少。

但对这样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剑洗心已然满意。

要知道,在此前,刚刚进入这个剧情的时候,他甚至连最基础的空间规则皮毛都没有领悟。

同样是五气巅峰,当时的楚翔已经开始凭借自身“锋芒之力”,强行开辟个人空间。而他,却连半点怎样去努力的头绪都没有。

人,要懂得知足,剑洗心,非常懂得知足。

明光洒下,剑洗心恭敬的跪在一座祭坛前,敞开心扉,默默祈愿。

这座祭坛,整个是用灵气造化出来的,没有半点斧凿刀刻的痕迹。

祭坛,那个好似白玉雕成的石像,是这般栩栩如生。

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目似朗星,双眉入鬓,长得和楚翔一般无二。

但不拘是谁,哪怕是一个孩童,当楚翔和这个雕像站在一起,也绝对不会说那雕像刻画的就是楚翔。

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白衣飘飘,甚至同样仗剑而立。

在那同样威严的外表下,有些本质,始终在二者间划着一道鸿沟。

这好似就像君、臣,主、辅

可惜,楚翔不可能看到这样一个雕像...

但即便看到了,难道他就能明白?

哪怕是明白了,他又能,如何...

剑洗心对于“楚翔”的了解,从某种程度,其实还要多过楚翔自己。

因为他,是第一个接触到“楚翔”的“人”,而“楚翔”在那时,自称为“本尊”!

本,是本源、根本的本;尊,从某些存在口中说出,那就不再只是一种表达恭敬的称谓,而是一种独一无二的荣耀...

但外人,真的会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吗?

剑洗心相信是这样,所以他虔诚的祈祷着,所以他一直坚信,自己追随的,是那个“楚翔”,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神祗,而非另一个和他一样,尚处在摸滚打爬阶段的轮回者...

这时,就在那剑洗心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一根根透明的丝线,好似旱地被暴晒出的裂纹,以那尊石像为中心,一点点朝着四周蔓延、渗透...

那丝线,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微弱到,连剑洗心这等几乎可以称为是传奇、是半神的高手,都没有发现...

..........

神说:贪婪是罪,而这罪,可以用虔诚的信仰,来换取宽恕。

教宗说:迷途的羔羊啊,你的慷慨,神会给予回报,愿吾神宽恕你充满罪恶的灵魂。

神说:信我者,当与我同在。

教宗说:神说——“信我者,得永生。”

对于凡俗,他们想要的,往往并不一定是神给予的。

但对于一些介于人和神之间的生命体,他们所求,又从来不是凡俗能够理解。

由人到神,又或者由神到人,从来不是一蹴而就,这需要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这过程,从开始的蜕变,到最终的化蝶,其中的差距,往往比从人到传奇,来的更大。

..........

灵鹫宫,飘渺阁。

自最初的轮回者零时聚集地,直到此刻好似成了楚影私人行宫,从一次侵占句芒福地算起,时光又匆匆过了数月。

数月时间,楚翔一直未曾归来,不知身在何处。而当时“他”在句芒福地中表现出的恐怖实力,着实让楚影感到绝望。

和剑洗心不同,那个男人,在楚影眼里,就是楚翔!

每个强者、每个个体,对待同一个事物,都会有不同看法。至于孰对孰错,在真相大白前,终究难以辨清。

剑洗心先入为主,已然认定那个“楚翔”是本尊,是真神。另一个楚翔只是分化出来的、类似神分身的存在。

楚影却莫名奇妙的认为,那个“楚翔”,分明就是楚翔!

除了楚影,只怕就连楚翔自己,都在怀疑真身的存在目的。明月、剑洗心这两个和楚翔一起生活了百年之久的战,更是第一眼就能分出两个楚翔间的微妙差别,但楚影,却好似有意无意忽略了其中的差异。

他却又明白,这并不是什么疏忽,而是一种源于本源的记忆...

不论如何,楚翔的强大毋庸置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执着着超越楚翔。这就好似楚翔不知道为何自己从最开始就执着着要超脱轮回,对一些俗世的欲望兴致缺缺一样。

也许,诚如某位至诚者所言:有些人,生来就有自己的使命。

楚翔的强大,让剑洗心绝望。绝望的背后,却不是自暴自弃,而是倍加发奋!

“慑!”

只听大殿内一阵惊雷般的声音传出,候在殿外的云霓裳只觉神魂一震。

顶三花自发绽开,护住了命魂,数息后,她才自目眩复归清明,骇然之下,哪里还敢朝着内殿多瞧。

三月前,她被一个强到可怕的疯子追杀,若非楚影及时出现,惊走了那个疯子,只怕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