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若云都陪着景惜,玫心也时常来玖香苑走动。景惜喝了几天的药后,身体渐渐恢复。天,竟开始下起了雪,看着白茫茫的院子,景惜搓了搓手,银装素裹,说的就是现在的景象吧。

宁允不知道在忙什么,每晚她睡了,他才回来。他的动作很轻,害怕把她吵醒,而她,装做睡着了。因为,他每次抱着她没多久,便睡得很沉,应该是很累了。

弦音竹乐那两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中毒的时候,也没有出现。不禁让她觉得,她这个主子做得真不上道,手下的人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对于中毒一事,景惜先是微愣,后来,却不再追究下去。她甚至提都不提此事。

“唉,漫漫冬季,何时才能过完呐?”

景惜突然长叹一声,可没把若云紫絮吓到。

“小姐,年过了,就开春了。也快了。不是过两日就要回京城了吗?小姐就不要把冷挂在嘴边了。”若云拢了拢景惜身上的狐裘,害怕冷着她了。

是的,京城里传旨下来,再过两天,便起程回京。旨意大概就是说,王爷身体康复,当爹的很是欣喜,也很想念。入宫相聚,解了思子之苦。

当然了,这相思的成份中,只怕夹杂了一点另外的东西。当然,皇帝的旨意就算是要你去死,你也说得不半个‘不’字。

听宁允说过,他们进京之日也是五皇子宁翔出宫之时,大过年的,竟把人派到边塞,这招一子进京,派一子出宫,让人有些迷惘了,到底是皇帝下的旨意还是监国的太子下的旨意。

回京!不知丞相府的那一家子人现在如何了?她不是想,而是想看看,之前嘲笑她的那些人,现在,又是什么样的作派。听闻太子纳妃,丞相府可是两个女儿真成了妃,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景玉和景婉。景玉成妃,在她意料之中,但是景婉,她确实是没有想到。

不知,是周氏给景松阳吹了枕头风,还是景婉力争上游?不管怎么样,这两个女人,都是不简单的人物。似乎,比徐氏更甚。

“是啊,冬天都过了,春天还会远吗?”景惜双手合拢,哈了一口气。眼睛,却盯着那些在白雪中开得依旧红艳的曼珠沙华。

一只鸽子不知从哪里飞到院子里了,它站在雪地里,小嘴不停的在雪地上戳着。景惜正要上前去抓那只鸽子,紫絮却扶着她,“小姐,奴婢去吧。雪地滑,你身体刚好。不宜乱走动!”

景惜看了看她乖巧的模样,点点头,又坐回软椅上。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向那只鸽子走去。若云转身给景惜倒了杯热茶,“小姐,喝口茶,暖暖胃。”

“嗯。”

这两个丫鬟,从丞相府一直陪着她来到宣城,她对她们是有着特别的感情的。特别是若云,一直都陪在这具身体左右,就算是在她傻的时候,也没有离弃。对若云,她是当做妹妹般看待的。

至于紫絮,年纪小小,也跟着她长途跋涉来到宣城,虽然话不多,但做事还是有条有理的,也至于让她操心。只是……

“小姐,这鸽子好可爱。”紫絮喜笑颜开的把同样雪白的鸽子放到景惜的手上。

景惜看着这只乖巧的鸽子,手轻轻的抚上它的羽毛。它的小脚抓着她的衣服,却很安份。冬天的鸽子一般不会出来外面,而这只鸽子,却意外的出现在她的苑里,而且,还这么乖巧。景惜面带微笑,很是宠爱的摸着它的背。

“咱苑子里可很少来鸽子,这大冬天的来,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如,咱把它养起来吧!”

景惜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说着话,她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鸽子身上。

若云也好奇的上前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脸上的欣喜像是个孩子得到糖果一般。

“小姐说的什么话,它可能是饿着了,所以才出来寻食的呢。哪里关好事坏事,就算是有事,也只会是好事。是吧,紫絮!”

若云颔首冲紫絮一笑,紫絮脸色不如之前那般好,“是呀。小姐最近太过敏感了。这鸽子可能是谁家的,不小心飞出来的,小姐想太多了。”

“是吗?或许吧!”

景惜依旧带着笑,语气却有些淡然。她张开手,放飞那鸽子,它扑着翅膀就飞走了。

“这鸽子不知道是谁家的,就算是我有心要养它,只怕也养不了多久。它终究还是会飞走,别人的东西总是养不了。”

看着白鸽飞离的方向,景惜淡淡的说出了这几句话。若云并不知是何意,但也只是听听,并不言。紫絮的脸色稍稍变了变,也不言不语。

夜里,雪下得更大,景惜翻来覆去睡不着。宁允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在忙什么。离进宫日子越来越近,想来,那些暗涌也离他们越来越远。

“你还没睡?”门,终于开了。宁允见景惜撑着头,向着他,赶紧把门关上,屋里还是留下了寒风浸入的感觉。

景惜咧嘴一笑,“你没在,我睡不着!”

宁允脱下外衣,搓了搓手,来到床边,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前两天我没在,你还不是睡得很香。”

听着他揶揄的语气,景惜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冰冷而修长的手指。

“允,进宫是不是很危险?”

感觉到他的身体一怔,景惜更是知道,此翻进宫,不简单。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宁允的手怀在她的胸前,神色凝重,说出的话,语气却很轻松。其实,他何尝不知这次进宫凶险,但是,就算是再难,他也要把事情解决了。这样,才能给景惜一个安宁的生活。

景惜听着他略显轻松的语气,却感觉到他没有放松的身体,她抬头看着他,露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有你在,我不曾担心。”

这样一句话,让宁允心头一暖,他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有妻如此,又有何求!

他的唇离开了她的额头,脱下衣服,躺在外边,身体却尽量离景惜远一点,他的身子,还有些微凉,不想让她碰到。

景惜却不如他所愿,一个翻身,跨上他的腰。以俯视的角度看着他,撒娇道:“老公,我想了……”

农历腊月二十七,临近大年三十还有三天。这一切,允王府的主子坐着马车向京城方向而去。因为寒冷,并没有带太多人。除了王爷王妃,就只有王妃的两个贴身丫鬟和王爷的两个贴身侍卫了,噢,还有一人,玫心。

御风驾着主子们的马车,夜玉驾的车上就是那三个奴婢。

夜玉不知王爷为何要带上玫心,玫心是太子的人,绿俏死了,玫心却没有把消息传回去,王爷康复,她也没有传消息回去。但太子却对允王府的事情了如指掌,如此,玫心前去京城,只怕凶多吉少。因为,她是背叛了太子。

王爷不说原因,他也不好问。心下只是暗暗担心,尽量保护好她。

大风刮得让人不敢睁眼,景惜轻轻撩开帘子一角,风便猛的灌了进来,她赶紧放下,搓了搓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宁允瞧她那个样子,笑了笑,一把拉过她,让她靠在他的怀里。景惜也不挣扎,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拿着他好看的手,与自己的手对比了一下,嘴里嘟咙着。

“你的手真好看。不过,我的手也不差。可惜,差了一枚婚戒!”

她的语气有些失望。

“婚戒是什么?”宁允很好奇她的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时不时的就溜出一些他没听过的字眼,就如在丞相府吃的那两样别出心裁的菜肴一样。

让他不禁怀疑,一个人傻了,就算正常了也不可能这般与人有异。她不仅心思多,而且,在她眼里,没有男尊女卑。几次,他都看到她训斥下人不要下跪,现在,夜玉两人在她面前完全就像是兄妹一样,在她面前一点也不拘泥。

这样的女人,让他觉得如此非同凡人。

“婚戒就是男女结婚,象征着长久爱情的信物,是最神圣的象征。”景惜放开他的手,从他怀里起来,认真的看着他。随后嫣然一笑,再次倒在他的怀里,“不过,我们之间不需要。”

是的,他们不需要,她能感觉到他爱她,而且,会是长久的爱。而她,在将自己交给他的时候,她就决定要爱他一辈子的。他们的爱情,不需要一些外界的东西来证明。

宁允听她的话,心头一暖。他不是没有听出,她口中的婚戒对她来说,对她来说有着重要意义。但她却说,他们之间不需要,她的样子,是那么的热诚。

他轻轻的抱着她,手抚过她娇嫩的脸,宠溺之情流露无余。

突然,马车慢了下来,外面传来御风沉着的声音,“主子,前面有杀气。”

景惜慌张脱离宁允的怀抱,怔怔的看着他。只是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大手握着她的小手,以示安慰。

“我知道。继续赶路。”

他知道!景惜更是惊讶。她一直在跟他说话,他却知道外面的情况。她知道他厉害,但是不知道他能分心也这么厉害。

可是,他的平静,却让她的心里打起了鼓,她知道这次路上会不太平,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记得她嫁来的时候,也是在离这里不远处遇到杀手。而这次,依旧是这里。那些人选择在宣城与京城的交界处,胆子也很大。只是这样,他们不怕让人怀疑就是京城里的人做吗?

京城的人,除了太子还会有谁想置宁允于死地!但是她那一次,并不认为也是太子做的,那,又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

“允……”她虽然知道暗中肯定有人保护着他们,但不知道对方人有多少,也不知有多强大,不免有些担心。

宁允露出迷人的一笑,揽过她的肩,温柔的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

有我在!这句话,莫名的让景惜有些狂跳的心安静了下来,她乖乖的靠着他,有他在,她不用担心。她相信他!

雪的光,照在路上,亮了一大片。马车行驶在雪地里,没那么利索,但一路来也畅行无阻。这个时候,马,却停住了前行的脚步,长长的嘶叫了一声。

杀气,越来越近。景惜不知道,但是看宁允的表情凝重便知道危险越来越近了。手,不由握紧了!

“允王爷,你还真是大胆,竟只带了两个人。”

一个嘲讽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他的话,让所有人都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指使他们的人,更是有些身份。现在京城有身份的人,除了太子,没有谁了。

“大胆,明知是王爷,竟敢大逆不道口出狂言!”御风凌厉的声音响起。

那说话的人冷哼一声,“王爷?从此,再也没有王爷这个名号了!”

话刚落,外面的剑声便刺耳的响在空旷的道路上。可以听出,外面的人很多,景惜不免担心夜玉和御风能否应付得过来。她侧头看了一眼宁允,他却一言不发。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景惜的心也越来越紧。御风,是她指给若云的,如果他有事,若云一定会伤心,而且,御风是个跟他主子一样的个性,她不忍心让他受伤。夜玉,是玫心的情朗,玫心心里肯定也会担心他的。

她刚想跟宁允说他们俩会不会有危险,宁允便捧过她的脸,咧嘴笑道,“老婆,不准担心别的男人。现在,看为夫的表现!”

他的眼里,带着她从未有见过的冷冽与犀利,但却对着她笑。景惜来不及叫他小心,他便飞身出去,加入了那一场打斗中……

景惜绞着双手,她担心,忍下几次想要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情况,最后,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少,还传来哀嚎声,她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上了。最终,她还是掀开了帘子一角。

宁允的手正抱着一个黑衣人的头,只听‘喀嚓’一声,那人便软软的倒在地上。看着雪地上躺着的那些死人,景惜再次想到那些护她来宣城的侍卫,泪,还是流了下来。这个时代,是弱肉强食的帝王时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

宁允飞身在黑衣人身边周旋,可以看出他的功夫有多高。夜玉御风两人,也摆平了不少人。但人太多,他们也交手时间长,已经有些不济了。

突然,又有两个人影加入了这场战争,景惜看到他们,眼前一亮。提着的心,稍稍缓了缓。

这次对方是下了狠心的,一定要将宁允几人葬身此地。人很多,现在,与他们周旋的人只有五个人。让坐在马车里的几个女子提起了心。

狂风乍起,雪居然越下越大,马匹踏着脚,低声吼叫着。景惜看着那一个个躺在地上的杀手,心就冷了一分。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五个人终于停了下来。周围更是一大片的黑衣人倒在地上,在雪地里成了强烈对比。

景惜见状,赶紧下了马车,直奔到宁允身边,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宁允轻轻推开她,“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宁允再次摇头肯定没事,景惜才松了一口气。玫心与若云紫絮也都下来了,玫心走到夜玉面前,双眸含着忧虑的看着夜玉,动了动嘴,却也没问出话来。

夜玉冷着一张脸,也不言。

“你们几个都没事吧?”

景惜见他们的样子,明明都在意对方,却不愿先让一步。她,只有代想关心这些男人的女人问。

若云红着脸,走到御风面前,低声问着,虽然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的雪夜里,还是能听见。御风那家伙笑开了颜,大手拉住若云的小手,猝不及防,若云更是羞涩一笑,挣脱他的手。

“你想关心我,就直接问嘛。其实更该像王妃那样,检查检查我有没有受伤。你放心,我不会让有些人那样,比这雪还冷,没人情!”

谁都知道他说的有些人是谁,但他的话,却逗笑了所有人,刚刚紧张的气氛也随之不见。

“弦音,敢情只有我们两没人关心了!”竹乐长长的叹息一声,脸上带着落寞。

他不说话还好。景惜气冲冲的走到他面前,想要在气势上压倒他,无奈这些人都长得那么高大,只有稍稍抬起头,指着他俩训斥道:“你们还敢说!这些天都跑哪去了?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主子当做主子?我中毒了你们也不在,我现在差点死了你们才来。如果再晚一步,你们就去阎王爷那里找我吧!”

弦音低着头,竹乐也不说话了。

看着他俩的样子,景惜调节了一下呼吸,又换上了担忧的眼神,“你们俩没事吧?”

前面才炮轰他们,现在又透出了关心,让众人哭笑不得。这就是所谓的打了一顿,然后给个甜枣。

“主子过虑了。就算我们不在,王爷也不会让主子受伤的。”

弦音看了看那个如王者般的男人,他看得出,就算他们没在,对付这些人也是绰绰有余的。他隐藏了十几年,可见他的忍耐力与毅力。还有,他的智慧,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与他相媲美。

听他这么说,景惜又跑到宁允身边,拉着他的手,炫耀道,“那是自然!”

现在的轻松语气,与之前在马车里的担心完全不一样。虽然知道他厉害,但担心,忧虑,不是没有。她之前一直以为,他暗中有安排人保护,但是没有。现在想起,还是有一点后怕。

“现在,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玫心难得的说了一句话,声音软软的,很好听。景惜看着夜玉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真想去捏捏看,能不能像冰一下,破了!人家那么担心他,他竟没有一点反应。

“嗯。我们离开这里。”景惜看着周围满地的尸体,她可不想今晚跟他们一起度过。宁愿赶路,也不要停留在这里。

竹乐给弦音使了个眼色,弦音喉咙咽了咽,走到景惜的面前,低声道:“主子,可否一会儿再赶路?”

他凝重的样子,让景惜觉得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宁允也微微皱眉。

景惜猜想他是有话要说,本想着这里的人都是自己人,说出来大家听也无妨,但随后瞟了一眼若云旁边的人,便拉着宁允走到一边。

他们俩人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