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这儿,王珠的手指头却也是顿时轻轻拂过了裙摆。

“蒙老将军口口声声是中辰国法,可如今对于这样子刁奴,证据确凿,用用家法也是可以的吧。”

罗氏有些迟疑,蒙慧却一双眸子宛如喷火,厉声说道:“不错,这许娘留在母亲身边,签的是死契。便是打死了,我蒙家也可以以前赎罪。”

王珠柔柔的叹息了一声:“虽然有死契,可奴婢的性命,自然也是珍贵的。咱们中辰之中,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也是绝不会凌虐奴仆。可是,对于那些伤害小主子,为了些个蝇头小利便伤害主子的,相信也是绝不会心生同情的。”

说到了最后,王珠言语之中却也是泛起了淡淡冷意。

许娘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早听闻这摄政王妃心狠手辣,和他做对手的,无不是十分凄惨。

原先许娘并不在乎,是觉得这桩事情怎么都是查不到自己头上。

如今许娘却吓得身子都软了。

红娇已经将许娘手腕上那个镯子给退下来,送到了王珠跟前。

王珠把玩这金镯子:“这么个俗气玩意儿,不堪入目,便是能让你害了自个儿的小主子。我这般瞧来,心里面还当真不是滋味。身为蒙家的家生子,蒙家规矩虽然多了些,可也是给了你许多好处吧。当真是,眼珠子都瞎了。我瞧先打折你一条腿,再问问你,这镯子谁给的。”

这蒙家的奴婢,原本不该让王珠来处置,可在场也是没人说王珠不对。

罗氏瞧着解气,她也想这样子做,许娘得了蒙家的恩惠,却也是背主而为,行事可恨。

可自己若当众打断许娘的腿,名声许是不好听。

王珠这样子做,正顺了罗氏的心思,她也是懒得阻止。

正如王珠所言,罗氏自认对许娘也不差。她虽然没有大手大脚的赏赐,可是许娘本身依附蒙家,就有许多无形的好处。

究竟是谁,居然是让许娘为了些个利益,闹腾出这样子的事情。

罗氏这样子想着,恨得心口都是有些疼了。

红娇冷冷一笑,腰间一拂,便是多了一把嫣红的鞭子。

啪的一下,顿时听到了咔擦的骨折声音。许娘啊的一声尖叫,冷汗津津。

朱若白身子抖了抖,摇摇欲坠。

她似是被这般可怕的场景给骇住了。

王珠却轻轻吹开了茶叶,轻品了茶水,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许娘,这镯子是谁给你的。若你不说,我便打折你另外一条腿,也不留你在这儿吓唬这些娇客,送你去官府,严刑拷问。”

咚的一下,那金镯子却也是滚在了地上,滴溜溜的在许娘面前打转儿。

许娘额头之上布满了汗水,她蓦然抬起头来,尖声说道:“我招,我招认。是,是少夫人朱若白,她让我这般做的。”

摄政王妃说得没有错,人家只给自个儿一些财帛,可是自己没必要为了这个金珠宝贝受这样子苦。

她虽然担心家里人,可腿骨被敲断时候,却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人群之中也是不觉传来了阵阵惊讶喧哗之声。

朱若白性子温柔纯善,名声很好,人缘也不错。

谁也还是没想到,这桩事情却是朱若白做的。

罗氏看着朱若白,若有所思,朱若白不喜欢均儿,可是想不到居然是不喜欢到了这样子的地步。

朱若白脸蛋之上所有的血色褪去了:“你,你胡说,为何污蔑于我。摄政王妃,莫不是你买通了这个奴婢,害死了妾身的弟弟,连我这个出嫁的朱家女儿,你都是不肯放过。”

她软绵绵的躺在了椅子上,忽而又有了一股子劲儿,这样子站了起来,不觉厉声说道:“许娘,你胡言乱语,家里都不顾了。”

许娘却说道:“摄政王妃,你听到了,少夫人还拿家里人来压我,我也是因为家里人被拿捏住了,故而不得不如此。奴婢,奴婢是迫不得已。求摄政王妃护住我的家里人,奴婢,奴婢什么都和你说。”

朱若白手掌捏着手帕,轻轻的按在了自个儿的胸口,她妙目流转,不觉说道:“诸位,莫非凭着区区一个奴婢指证,便是要定我的罪不成。这是何其荒唐,何其可笑。莫非你们,竟不觉无聊。”

她虚张声势,镇定无畏的样儿,一颗心却也是怦怦乱跳了。

王珠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蒙少夫人也是不必如此的激动,这奴婢既然是如此刁滑,妾身自然不会因为她随口指责,就将这桩罪过定下来。焉知不是一个人落于困境,就胡乱攀咬。”

说到了这儿,王珠一双妙目流转,又落在了许娘身上,淡淡说道:“许娘,若你只是空口白牙,你家里头的人我可保不住,这受刑我也不能替你免了。”

她言语悲悯,似也是对许娘满满都是同情。

似如此折磨许娘,惩戒许娘的,并不是自个儿。

许娘颤抖着,只觉得朱若白要没有事了,这天大的事儿要自个儿扛了。

她自然不乐意如此。

许娘泪水盈盈:“当真是少夫人让我做的,当真是她让我做的。”

朱若羽向前,护住妹妹,厉声说道:“区区奴婢,却来攀诬主子,合该将舌头割下来。”

王珠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的说道:“是了许娘,这朱家嫡女可是纯善之人,素来和玉秀师太来往密切,这话儿可不好乱说。”

朱若白恼恨的看着王珠,明明是这个摄政王妃心狠手辣,偏生口气却故作无辜,仿若她是极相信自个儿的。

可如今,朱若白内心乱糟糟的,一阵子的惶恐,甚至不觉微微有些恍惚。

这个许娘,她忽而发觉许娘知晓得太多了。

也许,也许不必等到事情揭发,也早该处置了她。

怕什么来什么,朱若白耳边却也是听到了许娘急切说道:“什么纯善之人,这,这天底下的人都被她给骗了。她,她谋杀亲夫,做出了许多恶毒之事。害的蒙家断子绝孙——”

朱若白已经再顾不得自个儿的风度仪态,尖锐的说道:“你胡说,胡说,你这个贱婢!我饶不得你,你胡言乱语,坏我清誉——”

她向着许娘抓了过去,只因为朱若白内心之中充满了惧意。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红影却也是掠了过来。

咔擦了一声,朱若白腕骨被错开,身子更是被狠狠往后推开。

下手的,自然便是红娇。

红娇娇媚的面容之上,却也是顿时流转了一缕淡淡的冷意:“蒙少夫人,你如今是欲图杀人灭口不成?”

朱若白瞪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话儿却也是一句都是没有说。

蒙老将军一直沉默着,眸光深邃,然而此时此刻,他眼中忽而神光大作。

那样子的眸光,好似什么绝代的凶兽,带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之意。

纵然是王珠方才涉嫌毒害蒙均,蒙老将军也没有流露出这样子的眸光。

许娘也是被朱若白这个样儿给吓住了,红娇的话儿她更是听了进去。

少夫人这样子疯子一般的狠色,一定是要杀了自己灭口吧。

此刻蒙老将军却也是忽而狠色说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蒙均虽然可爱,到底不是亲生的血脉,却也是隔了一层。

猛兽真正的幼崽,绝非一个过继的可比。

许娘也是被生生吓住了,只吓得赶紧说出道:“当年少主,少主打仗受伤回来,他,他伤得很重。那一天,大夫人让我给少主送一碗,一碗燕窝粥。是,是少夫人让我等一等,然后,然后那汤里加了,加了点药——”

剩下的话儿,许娘却也是说不下去了。

她回忆起当年可怖的场景,不觉打了个寒颤。

罗氏已经疯了似的跑到了许娘跟前,狠狠的抓住了许娘的肩膀,扔下了所有的高贵,面颊之上流转了无与伦比的悲痛。

她嗓音颤抖又沙哑:“你说,你跟我说,我的儿子怎么死的。”

许娘反而被吓坏了,却不敢不说:“那时候房间里只有我和少夫人两个人,少主叫疼,叫得可也不大,我听见了,不敢动。少夫人不允我走,说我,是我喂的粥水。后来,后来就没叫了。他就死了,我走过去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少主刚才,还叫着的啊,就这样子,啊,啊——”

蒙慧听得难以忍耐了,她飞快的跑过去,狠狠一巴掌抽打在朱若白的面颊之上。

“贱人,你竟然是如此的狠毒,连自己夫君都要害。”

朱若白反倒是镇定了许多,她挨了一巴掌,也是淡淡的样儿。

朱若白面颊之上顶着红红的巴掌印,淡淡说道:“奴婢随意言语,又有什么可相信的,无凭无据,我问心无愧。我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夫君,难道很想做寡妇。”

朱若羽也听得心尖儿发寒,却也是当真不乐意相信。

如今朱若白这样子说了,他更是宛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是了,我妹子贤良淑德,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他如刀一般锋锐的眸子,顿时冷冷的落在了许娘身上。

“身为奴婢,却是胡乱攀咬,有心欺主,当真是该死!”

许娘既然扯出了朱若羽那恶毒隐秘之事,自也觉得无可隐瞒,更反唇相讥:“少夫人如此行事,当然是,是因为她,她红杏出墙,外头有个男人。少主常年打仗,她春闺寂寞,少不得红杏出挑,与男人私会。她面子上贤良淑德,可心计一向很深,我原本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她却时常送我些好物件,威逼利诱,替她做事。”

罗氏听了,更是摇摇欲坠。

朱若羽也是为之气结,抬头咬牙切齿道:“你,你——”

她那私会的事情,自然绝不会告诉一个区区棋子,想不到这枚棋子,居然是知晓如此**。倘若朱若羽知晓许娘知道这枚多,她早就处置了许娘,绝不允许娘或者。

许娘竟似有些痛快之意:“她身边贴身的丫头荷叶,我与她交好。荷叶可是跟我说了许多少夫人的丑态。初一十五,她去拜佛求神,其实,便是跟人私会。可少夫人却不容荷叶,荷叶莫名其妙便是投了井。”

朱若羽再也按捺不住了,抽出了剑,对准了许娘,森森然说道:“你这奴婢再空口胡说,我也是当场将你斩杀在剑下。”

蒙慧顿时也是拦在了许娘跟前,她不能让这个婢女死在这儿,此刻不成。

正在此刻,蒙老将军冷怒的嗓音却也是传来:“朱大公子,在蒙家却也是绝没有让你动剑余地。”

他面上的神色,却也是让朱若羽不觉为之胆寒,手中的剑更不觉垂下了。

朱若羽痛心疾首:“无凭无据,只让个奴婢胡说。我家妹子自从到了蒙家,安安分分的,也算得上贤良。蒙老将军如此,岂不是让人寒心。”

王珠漫不经心的放下茶盏子:“许娘,我早就说了,无论你说了什么,都不过是个绘声绘色的话本。我要的,蒙家要的,只是证据。你若没证据,绘声绘色的故事,讲得再骇人听闻,那也不过是个故事罢了。”

她虽字字句句的,好似为了朱若白开脱,可朱若白却也是不觉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珠也没想到许娘居然能扯出这些个事情出来,如此一来,到居然是意外之喜。

瞧着许娘知晓朱若白私通之事,绝不会是无意知晓。这婢女,也是有一些小心思的。若不是刻意结交,也不会从荷叶口中套出这些。

想来也是为了要挟这位少夫人,免得不明不白死了。

果然许娘急切无比说道:“我有证据的,有证据的。当初荷叶和我交好,将一块他们传情的丝帕子给了我,让我藏着。还有,还有,我藏了少主一块骸骨。我知晓少主是中毒死的,被火化了了,我让人偷偷藏了块骨骸,却是,却是黑漆漆的。”

罗氏面色难看之极,似要生生晕倒了,她眼前一黑,身子也是不觉摇摇晃晃的。

蒙慧赶紧将罗氏给扶住了,她掐了母亲虎口,这亲娘方才是冉冉转醒。

罗氏脑子里仍不觉生生发疼。

她一直以为自己儿子死了,是自个儿命苦,儿子先重伤,又染上了边疆的瘟疫,早早去了。甚至尸体也是没有久存,就这样子火化掉。

可是如今,她忽而知晓自己儿子许是被个毒妇给害死的。

大好的年华,却没熬过这毒妇的阴狠算计,还是在家里,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一旁,许娘却已经将东西给拿出来了。

原本她居然将物件儿包在了荷包里,贴肉收藏,这证据居然是带在身上。

实则许娘并不是时时带着这证据的,然则朱若白又让她帮忙了,虽然给的东西多又厚,许娘内心竟也仍不觉隐隐有些惧意。

似要将朱若白的罪证贴身带着,她方才心安。

罗氏一瞧拿出来的那块黑黑的骨骸,又几乎要晕了过去。

她再也按捺不住,喉头顿时涌起了腥甜!

罗氏知晓自己是被呕得吐血了,却也是生生的咽下去。在朱若白这个毒妇跟前,罗氏可是不想流露丝毫的怯弱之态。

她是一个受伤的母亲,更是被激怒的母兽。

王珠却是旁观者,淡然得紧。

她也没怎么瞧那块骨骸,这蒙家的少主当初是不是中毒死的,去查查入土的尸骸,自然也是能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