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轮火红的太阳渐渐西落,这密集的树林里开始昏暗起来,一些不知名的鸟叫声从四周林子里传出,为这即将安静的世界增添了最后的生气,冷风呼呼扫过耳畔,嘴角的肿痛早已被手关节处的疼痛掩没,手麻痹了,甚至连知觉都没有了,整个人仿佛灵魂出躯,晃荡在半空之中,我想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之前还在担忧,这座埋葬着人的山头的可怕,可现在,我想我快要和他们沦为一起了,飘荡的身形告诉我,让我有种不着实际的空灵,眼前渐渐灰暗的世界将打碎我最后一丝感知……

不知道有多久了,意识想沉睡,可传入心里的剧痛却在拉扯着我神精,告诉我不能睡,就这样维持了不知道多久,意识疲惫的终于压下了痛楚,我昏昏欲睡起来,手臂的血液受阻,已经僵硬了,仿佛整个人就像是一具风干的尸体……

连睡都睡不安稳,在我压制不住的时候,连思想都没有了,就在整个人快陷入死寂时,突然感觉扑打在脸上的风狂了,急了,然后,整个人跌入一具温暖的怀抱,做梦,我知道我一定是在做梦……睡梦中,我弯唇笑起来,终于,我可以做一个好梦了……

醒来之后,我以为我还是在昏暗的树林里,却不料,我已经在自已的家里了,正安稳的睡在我的床上,而我的床畔,坐着一道焦急的身影,触上那柔意满溢的黑眸,疲惫的眨了几下眼睛,我怕我看错了,却模糊的世界里清晰的映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我心底狂喜,还没有看清他,便被他激动的搂入了怀里,力道之大,仿佛我会凭空飞走一般,窝在他怀里,嗅着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我笑得泪水满面,我知道……我知道他会来救我的……终于,他稍稍放开了我,让我喘息呼气,费力的抬起头,我想伸手去抚摸眼前的脸庞,可我忘记了,我的手等于断了,连手腕都抬不起,更别奢望去抚摸他,试了半响,我终于无奈的笑出声,哑哑声唤道!“冷……澈……”

温柔注视的眼神含着狂喜,低哑的声音掩饰不住颤抖,略显干裂的薄唇轻轻的吐出声音,“你……你没事就好了。”

眼角再一次湿润了,我虚弱的笑了笑,“让……让你担心了……”说完,手轻轻的动了动,传入心底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拧起眉,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掌,轻轻揉捏着我的手臂,低沉的声音肯定而坚决。“我一定会让你完好如初的。”

缓缓的笑起来,却笑出了眼泪,“冷澈……谢谢你……”对于我自已的手的状况,我清楚,已经没有知觉了,能完好如初吗?

冷澈小心的将我放入床上,替我掖好被角,安抚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我轻轻点点头,冷澈温润的眉宇处搐满了不着痕迹的狂怒,望着我的眼神柔意十足,伸手小心的替我抚好凌乱的发丝,我轻微叹了口气,半合上眼,感觉疲惫极了,我真需要好好睡一觉。

意识陷入昏沉之间,在梦里,不在冰冷,不在昏暗,我梦到了冷澈温暖的笑容,宇儿稚气的嗓音,在轻轻的喊我娘……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吵醒我的是一片吵杂的人声,我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床头坐着满脸焦虑的榴儿,见我醒来,她喜出望外,“姐姐,您醒了……”

我点点头,出声道,“榴儿,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却见榴儿眼神顿时慌乱起来,脸上的笑容忽喜忽忧,半响才出声道!“外面……外面没什么事发生……”

吵杂的人声告诉我,榴儿有事瞒着我,我摇摇头,眼神威慑了,“榴儿……告诉我怎么回事?”

榴儿坐又不是,站又不是,眼神一个劲的朝窗外望去,一边安慰道!“姐姐……真得没事……你不必担心,好好休息……”

就在这时,一声急喊从一楼的院子里传进来,那威武的声音,是官兵的,顿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掠过我的心底,官兵是来抓冷澈的吗?我睁大眼,挣扎着想坐起身,榴儿见状,急急压住我的手臂低声道!“姐姐,你还不能起来……”

虽然身体依然无力,但我的语气却中气十足,我朝榴儿急问道!“外面的官兵是来干什么?”

“他们……他们只是来查房的……姐姐不必担心……”榴儿口不择言道,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不信,是不是来抓冷澈的……是不是??”我大声喝问道,眼神瞪向榴儿,我低喊道!“快点扶我起来。”

“姐姐,主子不想让您露面……你还是在房里躺着吧!”榴儿话语急促道!脸色乞求的望向我。

我心一震,皱眉道!“为什么?”

榴儿眼里的担忧不比我少,她凑到我耳边,低声喊道!“因为来抓主子的人是当今四皇子楼皓夜,可姐姐您的面具已经摘下来了,您要是现在出去,必定会爆露您的身份啊!”

只感脑袋轰然而炸……什么?来抓冷澈的人是皓夜?我的面具摘掉了?我费力的伸出手背去磨擦我的脸,触到的是肌肤的温度,我恢复了本来面目,突然,心底涌起一股坚定,什么面目不面目,什么爆露不爆露,只要能救冷澈,我又何必在意这些?冷澈是为了救我而出现的,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去求皓夜放过冷澈……

我想法未完,就见榴儿慌乱的跑到窗外去看下面的情景,边看边叫道!“惨了,姐姐……他们要把主子抓走了……”

冷澈为什么不反抗?他为什么不走?肯定是因为我的情况,冷澈不想惊动我,所以,才肯乖乖被抓是不是?冷澈,你太傻了……想法一完,我双脚下地,刚站起身,一股浓重的晕眩感自心头传上脑海,我跌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连鞋都忘记套,踏着不稳的脚步朝楼梯方向走去,身后传来榴儿急呼的声音,“姐姐……”

跌跌撞撞来到楼下,此时深黑的夜色告诉我,天还未亮,我的目光望着院子里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官兵,整个人震憾了,焦急涌上心头,我顾不得脚下的冰冷,顾不得手臂的疼痛,我急急的跑到院子里,在院子中央,只见冷澈正被几个官兵钳制着,高瘦挺拔的身姿,微显凌乱的长发随风扬起,冷峻的神色,永远不变的沉稳与优雅。在看到我的出现后,先是惊讶,再是担忧,最后,一把挣开周围的士兵,朝我疾跑过来,大手搂过我削弱的肩膀,让我靠入他的怀里,低低的语气满是责备,“傻瓜,谁准你下来的?”

我弱弱的微笑,低喃道!“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我做不到。”

“可是你……”冷澈语气急促气恼……

我快速接下话道,“我没关系……别担心。”

自从我下楼来,我就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心底涌起了足够的勇气,从冷澈怀里站稳脚步,我的眼神朝身后望去,瞬间触上皓夜惊震不已的目光,静静的与他对望着,我抿唇淡笑道!“皓夜……”

那双黑如纯夜般的黑眸顿时闪起复杂的情绪,狂喜,不敢置信,责问,及那抹深深的痛惜,颤动的唇角,半响,才哑哑的唤出,“蝶儿……真得是你……真得是你吗?”

我咬住下唇,与他相认,没有慌乱,没有恐惧,仿佛自然而然的事情,我点点头,“嗯。”说完,我眼神急忙望向皓夜,语气乞求道!“皓夜,我求你放过冷澈,别抓他好吗?”

皓夜的眼神顿时灰暗,眼神威慑的扫了我身后的冷澈一眼,语气低沉道!“蝶儿,这件事情不是你管得了的。”

在一年前,皓夜曾经冷酷的说过,他一定会抓住冷澈的,可现在,他抓住了,我知道我让他为难,可冷澈如果有什么闪失,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已的,我吸了口气,语气坚持道!“如果我要管呢?”

这时,一道淡然的声音自旁边的人群里响起,“吴老板,你可知你要坦护的人犯了多大的罪?”

我眼神望去,只见冠雄眼神精湛的盯着我,半响,我扯起唇角,“我不管他犯了多大的罪,我愿意替他顶罪。”

“蝶儿……不可……”

“蝶儿……”

两声同样惊诧的声音响起,不同的是,冷澈话语中夹着气怒,皓夜嗓音中带着无奈,弯起唇角,我朝身后的冷澈展了一抹真心的微笑,“冷澈,别阻止我。”

冷澈则是气恼不已,语气顿时变得冷酷起来,“我的一切与你无关,凤水蝶,你闪开。”

我眼神朝皓夜望去,坚定出声道!“皓夜,如果你要抓冷澈,把我一同带走吧!”

皓夜眼神一柔,那无尽的黑眸中藏着无法掩饰的伤恸,望了我一会儿,他叹息道!“蝶儿,你这是何苦呢?”

“这是我的自愿,如果冷澈罪无可赦,就让我替他分担罪业,共同承受。”我笑得无怨无悔,我此时此刻,心里所想的,只是保冷澈好好的,不受伤害。

“凤水蝶,谁要你多管闲事。”背后,冷澈的声音焦躁而气愤,还带着一缕莫名的心痛。

我回头,望着冷澈黑眸中的恼怒,抿唇淡笑,“我管定了。”

突然,身子禁不住一颤,心口痛得我几乎喘息不过,我皱紧眉,身子站不住,径直朝地上倒去,顿时,感到一阵昏天黑地扑面而来……晕倒那瞬,分明听到急切忧心的呼喊……

再次醒来,人又躺在床上,睁开眼的那一瞬,我就在寻找,可眼神所触之人让我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冷澈好好的坐在我身边,见我醒来,冷澈悲伤的眼里闪过喜色,“你醒了?”

我现在不用问昨晚的事情就知道结果,皓夜放过冷澈了,但仅仅是昨晚的放过吧!我裂了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嗯。”

“你太任性了。”低斥响起。

我轻呵一声,语气低喃道!“我只嫌任性的不够……”

冷澈眉头顿挑,语气急促道!“你可知道你昨天差点就……在关心别人之前,不如先顾好自己

。”说到这里,他止住了话语,只用伤痛又担忧的眼神望着我。

昨天突然晕倒,应该是我体力不支的状况,我抿唇轻笑,“我没事……你别太担心了……”

我的话语刚落,便被冷澈压制下去,“你叫我如何不担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说到嘴角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眼神有些窘迫的别开,不看我……

我微吸了口气,语气低喃道!“冷澈……我不会有事的……”

移回目,冷澈嘴角溢出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凤水蝶,上辈子我肯定欠你的债。”

对上他温柔的眉眼,我弯出一个笑来,“是吗?那我今生还你可好?”

冷澈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垂目道!“你愿意?”

我点点头,“我愿意。”在昨晚面临死亡之时,睁开眼的那一瞬,我就愿意了,冷澈,你或许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我都默默的记在心里,也是我该还给你的时间了。想到此,突然,心底一沉,轻轻的在被子里动了动手臂,依然没有知觉,完了,我想还的时候,竟然是一个残废之躯。

注意到我的眼神,冷澈安慰道!“别担心,你的手不会有事的。”

“嗯。”我微笑应声,心里却慢慢凝成苦涩,我的双手真得能治吗?不是我不相信,而是,我双手的事情,我心里有些了然。

不一会儿,榴儿端着温水过来为我洗脸,冷澈接过她手中的湿巾,温柔细心的替我擦拭着脸部,擦完脸,又帮我擦拭双掌,我望着手掌与手臂交结处那深红的血痕,心里隐隐知道,肯定我的手经坏了,所以,血液流不进手掌里,我的双手才没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