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段世箫在心里默念几遍,忽地笑道:“好巧啊,居然和我那白狐一样的名字……”

“不对!小柔呢?”

段世箫摸索胸口,却不见得那只娇小白狐的身影,脸色瞬间惨白几分。自称白小柔的女子见他匆匆起身,遂问道:“你去哪儿?”

段世箫望了这自称“白小柔”的女子片刻,忽而急声道:“姑娘,你、你有没有见到一只白色的狐狸?之前它分明藏在我的怀里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瞧着他热锅蚂蚁般焦急呼唤不停,白衣女子小柔笑吟吟道:“狐狸什么的我才不知道哦,兴许早就摔死了呢?”段世箫心知从那般高悬地方跌落而下,即便狐狸身躯远比人类轻盈,只怕也……

小柔一直面带戏谑笑意,只不过当她瞅见段世箫越发失落的眼神时,终究忍不住轻拍他一下,埋怨道:“哎呀,真是笨死了!我说木瓜脑袋呀,你上面找过,下面找过,左边找过右边也找过,就是身后都不曾落下,为何唯独不看眼前呢?”

“眼前……?”段世箫忙伸长脖子打量白小柔的后方,却依旧没有发现那个娇小的影子。他正觉失望,不料一双白嫩葇荑轻扶他的脸庞,让他直视着面前这张娇艳撩人的容颜,让他将那双秀美眼瞳印在心间。

然后,她在他的耳畔柔声道来,轻音酥媚,直欲勾人心魄:“你的小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段世箫彻底懵了。

小柔见段世箫愣了半天也没回神,只能长舒一口气,似乎也对他的迟钝无可奈何。然而,她自身后取了一样物事轻缠在他的脖子上:“怎么样?这下总该相信了吧?”

那物事异常柔软,带着熟悉的温暖感觉,分明就是一条白狐的尾巴。然而待他细细一看,这才发现这截尾巴并非独体,赫然是连在女子的身后!

女子身后的那条毛绒尾巴不住地轻微摇摆,有着十足的妖异之美。然而此情此前对他而言,却无异是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霎时间,难以名状的恐惧潮水般袭来。段世箫只觉心跳骤然加速,身躯随之颤抖不停,紧接着手脚并用堪堪爬开,极力与她拉开距离:“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柔见他惊骇模样,目中有一丝痛楚掠过,片刻后却恢复如初,再度嬉笑起来:“什么什么东西呀,没礼貌……傻瓜,你连你的小柔都不认识了吗?”然而话音方落,那个男子蓦地直指她鼻尖,紧接着嘶声惊道:“胡说!你、你分明是个……妖、妖怪!妖怪啊啊啊啊啊!”

小柔咬了咬嘴角,即便被他当作恐怖物事看待,依旧强撑着摆出笑脸:“哎哎,我是妖怪没错,但我并不会害……”

“你是妖怪!该死的,是妖怪啊啊啊啊啊!”

这一次,听得那话语中的三分恐惧,七分憎恶,小柔的脸色终于瞬间煞白一片。看着眼前这个因恐惧而惊叫连连的男子,她的嘴角不觉间咬出一丝鲜血,蓦地起身怒道:“好!既然你这么怕我,那我立刻就滚!我会滚得远远的,永永远远都不在你面前出现,这下你满意了吧!”

一席怒言,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那原本丰美的脸庞,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她瞥见段世箫依旧惊恐得瑟瑟发抖,只能咬了咬牙大步迈开,朝着洞口处快步赶去。在即将走出山洞时,她忽的想到什么又停了步伐,紧接着轻喝一声,伸出修长玉足狠踢一记穴壁。

一声轰鸣响起,坚硬的穴壁顿时落下无数碎石,将洞口整个密封住。片刻后,那个女子的声音自洞外传来,却已是冷漠如冰:“外面风雪正大,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老实待在里面,等天气晴了再说。”

末了,只听得她冷哼一声,紧接着脚踩积雪声不住远去,片刻功夫便为风雪呼啸所湮没。

洞穴中,终于只剩下他一人了。

觉察到那个异类已经远去,段世箫心神随之松弛,继而只觉全身气力空乏,只能急促呼吸平复心境。

洞外,呼啸的风雪声从未停歇,然而在他的耳中,不知何时已是听不到半点了。

“这世上,竟还有这般美丽的物事。”犹记得泰山之巅,万年窟前,他首次与白狐邂逅时,心中便是有了这般的念头。

之后,每当夜间苦寒、难以入眠之际,白狐的柔软长尾就会温柔地缠绕在脖子上,给他带来点点温暖,他就会想:“原来能有一份温暖常伴左右,竟会是如此的幸福。”

“这里风雪太猛,可不能让小柔着凉了。”

再后来,昆仑山脚,风雪凛冽,那团睡在胸膛前的小东西,却分明给了他直面冰封万里的勇气。

纷杂的记忆交错不止,一切的画面,终于停留在了脑海中,那张带着一丝哀愁的容颜上。

那咬破嘴角渗出的血丝,以及因失望而变作彻骨冷漠的双瞳啊。

忽然,他明白了什么!

他缓缓爬起望向洞口,望向那个异类远去的方向。不!谁管她是不是异类,他所眺望的,分明只是那份常伴自己左右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