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简洁明了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接着她全然无视众人惊诧目光,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斗笠。颤抖着将斗笠戴上遮蔽住容颜后,她果断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屋子,却不知究竟要去哪里。

箫梁下意识地望向冯岚的方向,但见她冲着自己暗暗点头,当即紧跟了出去。

玉门关外,深夜时分,街道上除却不时走过的巡逻士兵再无他人。箫梁询问了数个士兵,都说不曾见过女子身影,他心急之下苦苦思索,忽而想到了什么,立即急行至西面城墙上。

西面城墙面朝群山,并无受敌之险,故而警备相对薄弱一些。箫梁火急火燎地冲上高耸城墙,但见苍茫夜空之下,群山起伏绵延不绝。那个女子孤单的背影,则是在片刻之后进入了他的视线中。

似是觉察到了他的到来,蓝蝶微微侧了侧脑袋,被斗笠遮蔽的容颜无法看到一丝神情:“你跟过来做什么?”箫梁沉默一阵,在脑海中筹划好措辞后,才谨慎出言道:“边塞不比中原,夜风过于凄寒,你早些回房休息,免得……”

“呵,我的身体与你何干?”她冷笑截道,随即抬头仰望天际:“我的死活,与任何人都无关,眼下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同情,不是么?”

箫梁心知邵玉茹之事对蓝蝶的打击实在太大,即便冷漠如她,眼下只怕也已方寸大乱。只不过这女子素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即便心中波涛翻涌,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宣泄,这才一个人躲进了孤独角落。

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庞,或许早已是泪水纵横了吧?只不过即便如此,她依旧倔强地戴着斗笠,不敢将自己的脆弱,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

从某种角度上讲,或许这也是一种悲哀?箫梁这般想着,当即脱去自己的外衣,快步走向她:“披上衣服吧,千万不要着凉了……”

“别过来!”

紫红色的嫣刹瞬间凝成,近在咫尺的炽热锋芒,以及那斗笠下的肃杀目光,令他浑身寒毛直竖。浓重杀气迎面袭来,他不得不相信只要再往前一步,那柄已经斩杀了万人的凶煞棱兵,就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脑袋切成两半。

然而,在些许的停滞后,他依然迈动步伐,却是根本不把剑气吞吐不止的嫣刹放在眼里。这般视死如归的架势,*迫蓝蝶不得不收了棱兵,眨眼间便被他欺近身前。

然后,那件尚且带有一丝体温的飘逸白衣,就这么温柔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别这样,坚强点。”

箫梁深深凝望着眼前的女子,浑然不顾尚且架在颈侧的嫣刹,缓缓伸手取下了她的斗笠。在彻底暴露在他眼前的瞬间,她慌忙撇过头去,将自己的面庞隐没于黑暗。不料下一刻他竟又伸出大手,缓缓扶正了她的脸庞,让那张泪容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你哭了……”箫梁这般说着,却是不解风情地轻笑一声,接道:“我以为你的眼泪,早在童年的时候就流干了呢。”

被他这般一提醒,蓝蝶恼火地狠狠推开他,随即侧过脸去,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漠:“我没有哭!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杀了你?”对于她这般的反应,箫梁丝毫不以为奇,依旧笑得没心没肺:“是的是的,我们的圣主大人是冰山美人。与其教圣主大人流泪,还是让阎王爷放人还阳来的实际。”

说着说着,他似乎被自己的话给逗乐了,当着蓝蝶的面肆意长笑了好一阵子,教她尴尬之余,忍不住怒斥出声:“滚吧,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箫梁闻言见好就收,继而抬头仰望漫天繁星,沉默了许久才道:“蓝蝶,你可知没有什么人是你一旦失去了,就会沦为行尸走肉,彻底丧失了活下去的意义的。”

夜幕之中,星河灿烂,白衣男子仰望天际,眼眸中所蕴含的,是历经红尘的不尽沧桑:“人生短暂,韶华白首也不过转瞬,本就不该为了别人而活啊。”

她紧紧咬住嘴角,依旧一言不发,眸中的倔强意味,并未因泪光而稍加涣散:“你根本不了解我,凭什么在这里空口说大话?”听得此言,箫梁轻笑一声转过头来,深深凝视她的泪容:“我懂的,其实……我都懂的啊。”

“……年幼时起,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究竟是谁?”似是禁不住他的灼灼目光,蓝蝶侧过脸去,呓语般轻轻道,“此事别人都不知晓,我又不敢多问教主,只因她性格乖张,满腔怒火经常莫名其妙地发泄到我身上。一旦我问了,她就一声不吭地一遍又一遍扔我入水。”

“水钻入我的喉咙和鼻腔,感觉很痛很冷,我全力地挣扎着,无助地挥动着手臂,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在心里祈求早些被宽恕……”她轻声说着,似乎回忆起了痛苦的经历,身体开始颤抖:“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对自己的出身有疑问,我只想知道自己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要遭到如此的虐待?““但是……我不敢多问,我再也不敢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