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丘县县衙。

窦文海负手站在房中,面上怒气沉沉,身旁是一脸恭谨大气不敢出的徐阳,正垂首静默而立。

房中有一瞬间的空冷和压抑。

“你们怎么会惹上秦九郎的?”终于,窦文海忍不住心中的怒气,转身朝着徐阳喝道。

徐阳神色一凛,小心翼翼抬起头道,“县令,这……属下没想到会这么巧啊,我们一到明隐村就看到秦九郎他们从村庄里头出来,想避也避不开了啊。”

窦文海狠狠瞪他一眼,“就算撞上了,你怎么能轻易说出烧村这话来?!简直是愚钝至极!”

徐阳被窦文海劈头盖脸一顿妈,眼中闪过一丝不郁,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费力咽下心中的不满,看向窦文海陪笑道,“县令,属下当时……当时也没想到他就是秦九郎,所以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说漏了嘴?!我看你是拿此威胁他吧?”徐阳喜欢耀武扬威狐假虎威的性子窦文海早就看透了,不过这种性子用来当打头阵的人是再适合不过了,所以才能容下他,其实心中对他这种愚蠢之极的性格早就烦透了。

被窦文海这般左呼右喝,徐阳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鸷,抬起头看向窦文海沉了些脸色道,“事已至此,县令再责骂我也无济于事,不如想想如何补救才是吧。”

“你……放肆!”见徐阳居然感顶撞自己,窦文海怒不可遏,一掌拍到面前的长几之上,看向徐阳怒目而视。

徐阳索性破罐子破摔,耸耸肩道,“县令,属下说的是事实,如今……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您还是先想想,如何过秦九郎这一关吧?”

窦文海满目阴翳地盯着徐阳,眼中是滚滚翻涌的怒气,袖中的手紧紧攥住,露出外爆的青筋,费劲全力才克制住想一拳打向徐阳的冲动。

他急促地呼吸了几次,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目光阴沉地看向徐阳道,“你先下去吧,让我再想想。”

见窦文海一副对自己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徐阳得意地挑眉一笑,再抬头时面上一本正经道,“县令,依我看,此事还是要尽快报给青龙圣使知道,否则事情发展到后面没法收拾就惨了。”

窦文海压住不断喷薄而出的怒气,微眯着眸子定定地看着徐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出去!”

徐阳低头勾了勾唇,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窦文海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了,手一挥,面前的长几被掀翻在地。

若不是上次青龙圣使来的时候恰好被他撞见,自己又何至于……又何至于处处受制于他?万一让圣使知道了,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是,眼下徐阳还不是最棘手的,正如他所说,自己如今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要收拾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反倒是秦九郎那边,得想想如何交差了。

想来想去,窦文海还是没想出个妥当的法子来。眼见着窗外的天越来越黑,窦文海的心也越来越焦灼起来。

终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在长几旁坐下,取过纸笔写了起来。

很快,窦文海拿起几上的宣纸吹了吹,待纸上字迹干透之后塞入一个拇指粗的竹筒内,然后走到窗前吹了吹口哨。

没多久,深沉的夜色中出现了一个小白点,白点越来越近,竟是一只扑腾着翅膀飞近的白鸽。

白鸽在窗沿上停了下来,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窦文海伸手顺了顺白鸽的毛,将方才那竹筒牢牢绑在了白鸽腿上,然后捧起白鸽,眼中闪过一丝沉郁的神色。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白鸽放飞了。

眼见着白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无边的苍穹之中,窦文海才微微松了口气,伸手关上了窗户。

第二日。

窦文海刚刚到县衙,便听到人来报说秦寺卿求见。他面上沉了沉,吩咐人将其带到大厅候着,自己整理了一下心情,也很快赶了过去。

“秦寺卿,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了。”还未踏入正厅,窦文海嘘寒问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一副和善的模样。

他跨入院中,目光在众人面上状似不经意一扫,将今日的来人尽收眼底。

除了秦默,今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人,一人是徐阳所说的那位掏出延尉寺令牌的人,应该是延尉寺当差的官员。另外一人,则是昨日那位隐在秦默身后的女子,不同的是,她今日的男装打扮颇有几分气韵,若不是昨日已见过,窦文海都要误认为她是哪家俊俏的小郎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窦文海微微眯了眼眸,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公仪音将窦文海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不由打起了鼓。

昨日来中丘县县衙乃事发突然,因而也未多加乔装打扮,虽也穿了男子衣衫,但明眼人一看便能瞧出她是女子扮的,以窦文海的老奸巨猾,自然也看出来了,眼下,他应该对自己的身份颇为怀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