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色很深,墓园里一片寂静,黑魆魆的,很是碜人。

闻沅和盛译嘉在一个无名的墓碑前停下。

闻沅没有说话,只默默放下手里的花束,看着墓碑,似乎在等什么。

“这是谁?”盛译嘉犹豫了一阵,才开口问道。

闻沅转过身来,看着盛译嘉,挤出了一个微笑。

“盛哥哥,这是廖知文的墓,因为她说想要离开林南,所以我和廖清将她葬在了这里。”

--------

六十年前的林南镇,是一个比现在更加残破和贫穷,也更加迷信可怕的地方。

这一天,廖五妹带着刚满七岁的妹妹上山割猪草。这片山上猪草茂密丰富,没一会,廖五妹的背篓就满了。天色尚早,两个小姑娘不着急回家,坐在山坡上,揪着一旁的野果一边吃,一边说话。

廖五妹心疼妹妹,给她挑了个最大最甜的果子,又用带着的湿帕子擦了,才递给她,“小妹,下次你别跟来了,我一个人割也很快的,你的手都割破了。”

廖小妹接过果子,咬了一大口,“姐姐,好甜。”她眯着眼睛笑起来,“来帮姐姐,可以有好吃的呀,我不怕。”

廖五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叹了口气,托着腮,说道,“今天弟弟去上学了,上次我听见老师都在教方程了。”

“姐姐,方程是什么呀?是不是好难?”廖小妹说,“哥哥上次的考试试卷我看到了,他才考了16分,好丢人哦,爸爸居然还让他去上学。”

廖五妹没有说什么,她没有上学的机会,或许只是因为没有一位亲生父亲,也或许是因为是个女孩子。

廖小妹将果子嚼得咯咯响,看着落寞的姐姐,天真无邪道,“姐姐,爸爸说明天送我去上学,我给爸爸说,姐姐也一起去,好不好?”

廖五妹笑了笑,又摸了一把妹妹的头发,“叔叔不会同意的,我去上学了,谁来干活呢,我妈身体又不好。”

廖小妹听了,也学着姐姐,唉声叹气起来。

廖五妹在旁边又摘了一把果子,塞满了妹妹的口袋,背起背篓,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别想了,能上学是好事,以后要努力,给姐姐考个状元回来啊。”

廖小妹兜着果子跟在姐姐的后面,“反正姐姐以后我会疼你的。”

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往家的方向走去,突然前面跑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刷”的一下子将廖五妹撞到在地。

廖五妹背上的猪草原本就很有重量,被这一撞,直痛得龇牙咧嘴的。她忍着痛起来,连忙去看小妹,还好小妹也只是跟在她后面,摔了一跤,啃了一嘴的泥。

两姐妹刚刚爬起来,就看到有几个男人气势汹汹地提着棍子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人,廖五妹认识,是村里很和善的七叔伯,平时见面都会跟她打招呼,有时候还会主动顺手帮她一把。

但现在七叔伯一脸的怒气,在骂旁边的另一个男人,“不是让你看好她吗!现在跑掉算个什么事!过几天又要大选了,万一传出来个什么,你担得起吗?”

听到这句话,廖五妹有些紧张地拉着妹妹赶紧又趴回地上,将猪草抓了一大把撒在地上,装作在捡猪草的样子。

男人们走了过来,见着她们,微微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

廖五妹抬起头,看见了七叔伯,甜甜叫了一声,“七叔伯。”

七叔伯隐去怒气的脸,问道,“你们这两个小丫头这里在干什么啊?”

廖五妹回答道,“刚刚和妹妹割猪草回来,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都洒了一地。家里还等着猪草喂猪呢,回去还得洗,好麻烦啊。”

她和小妹的衣服上都沾了泥点,尤其是小妹的衣襟前,沾满了被压坏的野果汁,确确实实像是刚刚摔跤的样子。

“你个妮子,走路小心点罗。”七叔伯和善地笑了笑,低头帮她把猪草捡了起来,“猪草重不重,叔伯等下帮你带点回去。”

“不重,都习惯了。”廖五妹道,“就这个丫头,老缠着我要来摘果子吃,烦着哪。”

廖小妹嘟嘟嘴,“都怪姐姐,刚才摔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也跟着摔,果子都坏了。”

七叔伯道,“坏了莫事,叔伯正要到山上去,等下给你带一大把。”

小妹甜甜地笑,“谢谢七叔伯。”

“啊,对了。”一个男人突然开口道,“两个小妹妹,你们在路上有看到有人到山上去了吗?”

七叔伯立刻朝他看了一眼,目含警告。

廖五妹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她低头将猪草搂了搂,背了起来,“没注意。我跟小妹在捡猪草,听着好像是有个脚步声跑过去了,但又不太像,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猪跑去啃草了呢,哼哼唧唧的,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听错了。”

“哦,这样啊。”几个男人相互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