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黄沙、寒夜。

忽变的天气让韩闯清醒过来。

这里是东南域最大的一片沙漠,卡拉库姆沙漠,在彝人的语言中,卡拉库姆译为了无人烟。

了无人烟就是没有人的意思。

沙漠里的确了无人烟,一眼望去,满眼是黄沙,单调而枯燥。

韩闯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诛杀邪月宗的一名化元巅峰的弟子,这是诛邪队的任务之一。

没人愿意进沙漠,因为一入沙漠,生死就由不得你,所以也没有人接下这个任务,任务一直高高挂在玉璧上,直到被韩闯接下。

沙漠之狼,一个很有意思的代号,他代表着一个人,一个将死之人。

冷风袭来,扬起的黄沙迷住了韩闯的眼,他低垂着头,着狂风向前,走了大概几百米,终于在一片风化的岩石下,找到了一处避风处。

这是一块鸡冠形状的岩石,表面的纹理呈现出极富层次敢的带状,看起来就像水流层层侵染的结果。

但卡拉库姆沙漠里没有水,只有风,白天燥热,夜间刺骨的风,所以风就如水一般侵蚀着岩石,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周而复始。

他躲在岩石后面,摸出酒囊,喝了口酒,又就着酒吃了几块麦饼,麦饼的味道和酒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特别的味道。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半截身体都没在土里,浑身的酸痛。他勉力从土中挣脱出来,关节就像木匠手中的卷尺,一格一格的展开,发出“咔咔”的声音。

他粗喘着气,四肢平摊的躺在沙丘上,头是天,没有月也没有星的天,漆黑的就像一整块浓墨。

夜色中,前方有一道穿着白袍子的人影闪烁,韩闯甚至不确定他是否是人,因为卡拉库姆沙漠里,了无人烟。

当这白袍子的身影走进时,他看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就像凶性发作的狼,他立刻就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此次任务的目标沙漠之狼。

对于沙漠之狼的描述很简单,一个有着绿油油眼睛的男人,喜欢穿着黑色的、带兜帽的布袍,很好,完全符合。

韩闯本应该站起来给他一剑。

可他一力气也没有,就像重病垂死的病人一样,身体倦怠的不可思议。

我是怎么了?他想,没有答案,唯一的解释是,在沙土中埋藏了太久,浑身血脉不流通造成了暂时的酸痛。

这本没有什么,或许休息一两个时辰就会好,但此刻却格外危险——传言中,沙漠之狼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传言中他使两把弯曲的刀,就像野狼锋利的牙。

出于意料,沙漠之狼并没有对他发起攻击,而是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只水囊,凑到他嘴边。

“喝水。”他,声音雪白、干净、清澈。

你很难想象一个有着凶恶外表的男人,会发出如此干净的声音,澄澈的就像万里无云的天空,又像镶嵌下天空下的一湖琥珀。

可惜卡拉姆里沙漠里没有澄澈的天空,也没有像是琥珀的湖水,这里只有黄沙,一望无际的黄沙。

沙漠之狼的水有一种魔力,滋润了韩闯的嗓子,让他能勉强发出一些声音。

“谢谢。”他道,声音就像喉咙里卡着一大块苔藓。

“在沙漠里最好不要喝酒,酒不能解渴,只会越喝越渴。”沙漠之狼干净的声音就像悦耳的笛子,在这沙漠中奏响了美妙的乐曲。

我要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韩闯想。

他勉力起身,从怀里掏出酒囊,灌了两口,笑道:“没有酒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沙漠之狼的声音中带着讥讽:“你会死。”

韩闯笑了,道:“我进到沙漠里,就想到了会死。”

回想起离开青竹宗时,聂青青和柳青芙那担忧的眼神,韩闯就笑了起来,还真被她们对了,他看这片沙漠了。

武者的身体虽然强大,但远没有强大到能与大自然搏斗的程度,不是因为缺水,还是因为喝醉了,他感到头晕目眩。

沙漠之狼忽然道:“你为什么进来。”

韩闯愣了一愣,笑了道:“杀你。”一双眼睛牢牢的锁定对面的男子。

平静,出乎意料的平静,沙漠之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韩闯笑了,道:“你不恨我吗?”

沙漠之狼道:“我为什么恨你。”

韩闯道:“因为我要杀你。”

沙漠之狼笑了,他笑的时候,眼中凶光不再,这干净的笑容就像一个孩子:“如果因为你来杀我,我就恨你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被我恨的人也太多了。”

韩闯笑道:“明很多人都想杀你。”

沙漠之狼不屑的一笑,道:“他们杀不了我。”

“但是我可以。”韩闯依旧在笑。

在这片无情的土地上,两个注定对立的人遇到一起,本会是一个你死我活的结局,可沙漠之狼没有动手,他竟然没有动手。

“我知道你可以杀我。”他的声音平静,就像诉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可你只是个沙漠中的旅人,我曾经发过誓,要帮助每一个沙漠中的旅人。”

韩闯摇摇头,道:“可我听你嗜杀为乐,杀掉了每一个所遇到的旅人。”

沙漠之狼笑了,笑的孤独而无奈。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是因为这双眼睛吗?”

韩闯道:“是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是以讹传讹,他并没有,相信沙漠之狼也能猜到。

沙漠之狼笑了,道:“如果我,我没有杀他们你信吗?”

“我信。”韩闯笑道。

“哦?”沙漠之狼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