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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绛雪在冷笑。

她从骨子里是一个骄傲的人,甚至比秦香儿更加骄傲,让她全心全意为一个“仇人”演奏,又怎么可能。

在乐章最舒缓,最重要的时候,她忽然双手急弹,以一连串不和谐的音符犹如猛兽一般脱困而出。

疯子猛地睁开眼,目露凶光。

“你在干什么?”他在咆哮,林绛雪透过他眼前的迷雾,仿佛看到了一只被困在斗室里的猛兽,在咆哮,在嘶吼,在疯狂的叫嚷着,拉扯着囚笼的铁条。

而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他依旧承受着那些精神被幽静的痛,甚至身体自由,但这种痛苦却没有丝毫减轻,它灼烧着他,无时无刻。

林绛雪冷冷的说:“完了。”

很简单的回答,果决而无畏,她肯定疯子不会杀死她,亦不会对她怎样,事实也是如此。

疯子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的凝望着,双眼中射出凶狠的光,这种凶光甚至让秦香儿都忍不住后退。

然而林绛雪却没退,她非但没退后,甚至没有任何畏惧的迎上了这道目光。

“好,很好。”疯子说,声音低沉的就像压在喉咙里的喃喃细雨,“你应该明白这样做的下场!”

话音刚落,疯子原本静止的身体忽然动了,他的手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射向林绛雪。

裹挟着风声,手掌仿佛消失,林绛雪所能感到的,仅仅是一种压迫力十足的劲风,这种劲风并非一个方向,而是呈现出来那个个截然不同的相反方向,疯狂的撕扯着皮肤。

林绛雪感觉到皮肤的刺痛,就像一根根绵细的针,刺入毛孔。

这是必杀的一击,即便她全盛时刻,也不可能躲开,更不用说此刻被封印真气,她所能做的仅仅是微笑的迎接死亡而已。

然而她没有笑,面孔依旧冰冷,冰冷的连死神都在这一刻为她颤抖,它拒绝了她,将她推走——手掌悬在距离她额头半寸的地方。

这个距离有多近?

一把飞刀也有三寸,半寸等于六分之一把飞刀。半寸的距离足以让任何人感觉到死亡的恐惧,然后这恐惧并没有将林绛雪击倒。

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出现了笑容,冰冷的笑,冷的刺骨。

“为什么不躲。”疯子说。

此刻这沉静的音调,竟看不出任何疯狂的痕迹,听起来仿佛他已恢复正常,然而林绛雪却明白,他不过是将疯狂埋入了心里。

“你不会动我,不是吗?”她说,声音高高在上。

这种感觉,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面对叛逆者,即便她知道难以生还,但依旧会保持贵族的身份。

手掌又前进了一点,大约是半寸的一半,几乎快贴住林绛雪的额头,她没有动,还在笑,她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疯子冷冷的道:“为什么还不躲!”

林绛雪笑道:“你之前不想杀我,现在更不想,我为何要躲?”

疯子道:“你就不怕我改变主意?”

林绛雪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会吗?”

一个疯子必定是意志坚定的人,意志坚定的人不会随便改变主意,即便这种作为令他不舒服,令他备受煎熬,可他依旧不准备改变。

手掌垂下,那凝滞的空气忽然一松,林绛雪笑的更加灿烂了。

“我赢了,”她说。

如果这种心理争斗中有一个赢家的话,那这个赢家一定是她,这点毫无疑问。

疯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你赢了,但我也没输,别忘记你还在我手上。”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将暗室合上。伴随着轰隆隆的石壁转动的声音,光线逐渐变成了一种奢侈,直到最后,又恢复了一点青光。

林绛雪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的靠在墙边,慢慢滑落,此刻冷汗已打湿了她的后背。

秦香儿见状,不禁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真的动手了你怎么办?”

林绛雪看了她一眼,勉强的一笑,说道:“他不会杀我们的。”

秦香儿眼神一亮,嘴上说道:“你怎么知道。”

林绛雪笑出声来,低声道:“因为他想听琴,这就是他的目的。”

秦香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可你并没有给他,他想要的东西,你只给了一半,而给人一半,留下一半,是最撩拨人心的事情。”

秦香儿自己也弹琴,曾经也听人弹琴,她知道听人弹琴的人,最忌讳的便是听的一半,那种辗转反侧,寝食不安,她永远也不像再次重温。

她倒是不介意给那个疯子一些教训,但在身陷囹圄的时刻,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所以她宁愿拒绝,也不愿演奏。

林绛雪当然知道秦香儿心中所想,她笑着回道:“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秦香儿竖起了耳朵。

林绛雪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我要让他去找韩闯的麻烦。”

坐在地上的颜赤扬眼睛一亮,接话道:“只有他再次去找麻烦,韩闯才能找到我们,不过你真的对韩闯这么有信心吗?”他看了林绛雪一眼,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话未说完,便被林绛雪打断:“没有什么如果,我相信他,他相信我,虽然我们无法联系,但彼此的默契会给这个疯子设下一个无法挣脱的陷阱。”

而事实上,韩闯正在布置这么一个陷阱。

一群半步凝神的武者想要对付一个凝神后期的武者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只要方法合适,依旧有其可能。

比如用毒,毒是一种防不胜防的东西,在很大程度上,与中毒者的实力无关,实力只能帮你抵抗毒素,却无法让你避毒。

韩闯就炼制了一种毒药,无色无味的体液,透明的就像精益剔透的山泉,是提炼自月如草的毒素。

月如草不是毒草,但它的根茎却有毒,这种毒素潜藏在它体内,有经验和能力的毒师能将其提炼出来。

韩闯将装有毒药的瓶子交给聂青青,低声道:“这是毒药,到时候涂抹在身上和琴声上,只要他碰一碰你们,就会中毒。”

聂青青结下玻璃瓶,看也没看一眼,就放入怀中。

“这有用吗?”金三富问。

“有用,”韩闯点头道,“月如草的毒虽不会致命,但却有一个特别的功效,会消磨武者真气,他一旦中毒就绝无可能逃脱我们的包围。”

金三富又道:“但那是凝神后期的高手,我们都不知道毒素对其是否有用。”

韩闯笑了,说道:“放心吧,月如草的毒与别的毒不一样,就算他实力再高,也无法用真气逼毒,但这毒素会在十二个时辰后自动消散。”

聂青青摇摇头,笑道:“你从哪里学到这用毒的功夫的。”

韩闯笑而不语。

一直以来,他都对自己的用毒功夫讳莫如深,这不能理解,用毒毕竟是令人不耻的事情,特别是发生在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身上,多少有些为宗门抹黑。

不过现在,韩闯已不是青竹宗的弟子,禁地之中也无任何仁义道德可讲,更不用说,那个疯子抓走的还是林绛雪。

韩闯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对了,还有解药,差点忘记。”韩闯笑着从腰间摸出一颗丹药,递给聂青青,“先服下解药,用毒时,你才不会中毒。”

聂青青点点头,将丹药服下,然后说道:“这种毒应该不会第一时间消磨掉中毒者的所有真气吧?”

韩闯点头道:“没错,消磨真气是一个过程,我预计一旦中毒,他会失去一半的功力,另一半会在一个时辰内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