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君讲信誉,而且很迷信天命。

如果他答应了别人一件事,那必定会做到。

他答应宝刀:“如果我打了胜战,就会带你看壁画。”那么等战争胜利结果揭晓,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宝刀践诺。

宝刀不见了,他的反应会是很惊恐:他无法践诺,那么,已经到手的胜利会不会也转而失去呢?

为了保住胜利,他一定会找宝刀。

宝刀形踪成谜,没有线索,无常君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朝壁画洞窟来。因为,这里至少是践诺的地点。

——阿星是这样推想的。简竹计划了战火的升级、预测了无常君的胜利,也猜到无常君会到这个洞窟来,便用灵符,强行将阿星两人送到这里。于是相遇成了必然。阿星被杀也成了必然。

“你在这里弄错了。”无常君和蔼对阿星道,“我杀你不是必然。你要是没有打算非礼小姑娘,我不一定杀你。你如果说妖孽算到你肯定要非礼小姑娘,你是在骂你自己,不是在骂妖孽。”

阿星无辞可答。

无常君又道:“何况,我这次并不是非践诺不可。”

这话太让人奇怪了!难道这一次,他逆了性子,不怕天命了?

“因为胜利已经从我手中失去了。”无常君缓缓掀开衣襟。但见他胸膛被印了一掌,上半截黑如漆,下半截白如霜。

掌印边缘并不分明。漆黑与雪白的颜色,都在向外很慢很慢的蔓延。慢得如花开。

等花开遍了他的胸膛,他就要死了。

这一掌,叫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传说是开在地狱彼岸的花,它为灵魂指路。

当战火扩大,诸大佬们全力压入,无常君借势击败了爵士一方,但却无力抵抗诸大佬。他被逼得逃走。当时他只能往北逃。结果北方华城干涉的部队正好过来,带队的高手当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他跟画城之乱逃不了干系,就印了这一掌。如今他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在死之前,他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居然来到了这里,实在只是巧合。只是他信步选择的方向。

“也许……也许你以为是信步,对那妖孽来说就是必然!”阿星嘴硬。

“哦?”无常君微笑,“那我终于有点求生的意愿了。”

他举手向阿星。

“干嘛干嘛?!”阿星害怕得很。

“不是要杀他吧?”宝刀也有些儿犯怵。

无常君只是给阿星画了个标记。

这标记,宝刀身上也有,是作为奴隶的标记。

“身为君主,死前身边也要有两个奴隶服侍啊,对不对?”无常君怪和气的冲他们两个笑。

阿星想想,回头他真要咽气了,会不会把奴隶打死给他陪葬,模样儿跟现在一样和气?顿时心里发毛:“你刚才说过不会伤害我的!你、你还说你有点求生意愿了!”

“是啊,”无常君道,“如果那妖孽真像你说的一样聪明能干,它让我来打死了你,还它自由,那它接下去是不是要转而跟我合作呢?又或者——我先不打死你,把你当傀儡,送你回去,通过你来控制它?”

无常君一时没拿定主意。他毕竟没有跟真正的妖孽打过交道。为了这主意能下得更稳妥,他对阿星笑道:“不如这样,你把妖孽的身份、来历、一切一切来龙去脉,都告诉我知道。”

说话间,每一分、每一秒,无常君胸口的掌印都在扩散。但无常君语调仍然闲适。

多年来,他发现急没有用。越是急事,越要缓做。否则,欲速则不达。

阿星先前腿部被砂石所击的血脉,已经缓缓恢复。无常君也并没有给他补上一记。阿星不明白,无常君是太过自信,觉得根本不需要补,还是已经力竭,没有能力给他补上?这是不是他脱困的契机呢?阿星眼睛眨了又眨,已经转了好几个鬼主意,可在无常君淡定而不失威仪的目光下,他觉得这些主意都不可行。

他回答得慢了,无常君抬了抬手。

那手指刚抬起来,阿星已经吓得妥协:“好,好,我招了!他——”

这一字刚出,天崩地裂。似有一巨掌,从阿星怀中突然拍出,直击入地,打得地动山摇。

这巨掌没有直接袭击三个人类。然而山既崩、地既裂,山上的人自然也像蚂蚁一样滚落。

阿星发现自己竟然保住了性命。他觉得这简直是神迹。

他不知道无常君与宝刀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幸运。不过这显然不是他回头确认的时候。他脚落实地,立刻埋头狂奔,绝不再回头看一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阿星只怕万一回头看,又会被某个神秘人物揪住,当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