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殿里,张灯结彩,鼓乐齐鸣,笑语喧哗,又有悠然的丝竹声相伴,真是那种褥设芙蓉、筳开锦绣的繁华。

一身喜袍的皇帝与同样满身红的皇后手执红绸相牵,殿里五彩缤纷的臣民簇拥着他们一步步往深处走去。

整座大殿都是红彤彤的,连身边的人们的脸都染上了这样的红,红的炫目。周围跳腾着满满的欢声、歌声、笑语,在这样一片欢乐的海洋里,谁也没有看到皇帝的脚步有多沉重。

皇帝举步维艰,每走一步仿佛都踩在他的心上,他的脸上沉静得如一潭死水,波澜无惊,是那么一种然度外的神色,只是,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一个新郎官身上,似乎很不合时宜,像是失去了鲜活的灵魂,像行尸走肉一样僵滞。

……

忙碌陈乏的仪式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宣告结束。皇后被送入洞|房,端坐在喜榻边,心绪微微不宁,只因是刚来到这样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有素未谋面的皇帝丈夫。

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是像父皇所说的那般英勇少年?会不会也跟她一样多情?

年轻的皇后心里蠢蠢欲动,生出些许迫不及待,她很想马上见到从此将与她共度一生的夫君。

夜色一点点儿加深,寝宫一片静谧,窗外风声呼啸,时不时卷起地上的沙砾击打着窗户,像是要破窗而入的架势。

建州的风怎么这么恐怖,像是瘆人的鬼哭,皇后心里念叨着。一双眸子看着脚下,朦朦胧胧的其实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她已经乏了一天,一双脚又沉又重,她多么想皇帝早些归来,帮她挑起这罩住她视线的喜帕,可是,这建州的夜太静,静得她只能听到这呼啸的风声,除了风声,周围弥漫着的只有沉寂。

皇后有些心慌。

又不知过了多久,皇后心里生出一丝埋怨,这位少年皇帝是不是也太不尊重她这位新婚妻子了?难不成他要她这样呆坐一宿吗?这可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皇后的眼角微微湿润。

这时,门外响起一串悉索的脚步声,皇后的心一紧,侧着耳听去,木门嘎吱一声开开,踩在大红地毯上的脚步轻轻软软。

悉索声越来越近,皇后心中又暖又喜,是皇帝归来了吧?

那人离床榻有几步远的地方,住了步,开口道,“皇后娘娘,皇上今天高兴,喝得酩町大醉,特命奴才前来叮嘱娘娘先行睡下,不要等他了。”

声音又尖又细,分明是个宫人!皇后的心一凉。眼角的清泪无声滴落,她何等尊贵的身份,只因偶尔听得父皇一袭赞誉,从此便心生倾慕,不远千里,来到这样陌生的国都,却是这样冷清的光景,让她心何以堪?

“还请娘娘早些安歇。”宫人恭谨地重申了一遍,方弓着身子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