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轩已经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将手里一本闲账先递给邱娴芝过目,待邱娴芝点了头,再递到杜小九手里,“你来算算,这刨去进出的差额,还剩下多少?”

杜小九接过那本闲账,目光一瞟,看见封皮上写着福寿堂药材流水账年记,另有一行小字,写的是嘉庆八年。

看来,这是本十年前的旧账,而且是不用的废账了,既然是年记,那就证明这厚厚的一本账薄里记载着福寿堂全年的出库入库和开销花费。

再翻开里面,她先随手翻了几页,弄清楚里面记载的条目,无非就是进货、出货,进货是总进,出货有总出、零出,另有诊金另计,还有药铺里各项杂什损耗,伙计月例开销,掌柜年终分红等等细项。

杜小九一页页翻下去,在心里加加减减,她心算能力特别强,高中那会参加全国高中生心算大赛,她夺了全国一等奖,那可是高难度的数学题,比起这加加减减来不知繁杂多少。

但是账本也实在太厚,按着一页十秒的翻页速度,杜小九翻了差不多三百页,也足足翻了一小时,翻完才发现,这才只是年纪的一部分,要真正算完全年的账,还不知要翻多少本,也真亏大奶奶和陆掌柜有这耐心看她翻书页子。

其实要考较杜小九是不是真的会心算做账,随便算个几页也就行了,但邱娴芝就是想瞧瞧,这小丫头年龄不大,但气质却十分出众,到底能有几斤几两的本事。

“算完了?”陆文轩小声问,像是怕打乱了杜小九的思绪。

“嗯!”杜小九点点头。

“这是上半年的账本,都是过去的老账了,你可算出上半年赢利多少?”邱娴芝看向杜小九,面露微笑,端起桌边茶盏,掀盖拂去茶沫子,轻啜一口。

“大奶奶,小九觉得奇怪,这福寿堂现在还开着吗?”杜小九看着邱娴芝,商户之女真是从小就经风浪,这时候居然还能气定神闲地喝水品茶。

没想到杜小九会这么问,邱娴芝放下茶盏,答非所问,“这两年大旱,药农也欠收了。九丫头,账算得如何?”

“大奶奶,按账本上所记来算,嘉庆八年仅上半年,福寿堂没有半钱银子入账,反倒亏空两千七百二十三两八钱银子,我只是按着账本来算,至于账中是否有假账错账死账,小九就不清楚了。”杜小九确信自己算得没错,邱娴芝问她赢利多少,不过是在试探她有多大本事而已。

但是看赵家的气派像是个大商户,名下的福寿堂光看这账本也瞧得出生意该有多么兴隆,怎么反倒有亏空呢?杜小九迷惑了。

听杜小九报出两千七百二十三两八钱银子的亏空数目,陆文轩惊出一头冷汗。

邱娴芝也不能淡定了,她脸色大变,豁然拂袖而起,连茶盏儿也带翻在地上,跌得粉碎,这丫头果然心算本事了得啊!所算金额毫厘不差!真是个世间少见的奇女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事!

“你算得不错,那一年,咱们赵家名下各铺生意都有赢利,单单就是福寿堂亏空了六千多两白花花的银子,这半年的账你算得分毫不差,下半年就亏空得更是离谱!”邱娴芝想起当年的情形,白花花的银子就那么流出去了,心痛如割。

赵家原本是从不经营药材生意的,那一年,赵纪荣不知鬼迷了什么心窍,听说经营药材赚钱,非要干起药材生意不可,他铁了心要涉足药材商领域,雷打不动。

邱娴芝觉得自家在药材这一行里也不是熟门熟路,家中更没有半个懂医识药的人,这南北药材贩卖,更是担着许多说不清的风险,光进错的药,被人设局子贩进的假药,发了霉不能用的药材,以及各项打理不善造成的额外开销,半年不到就亏了两千多两!

那一年挺到头,福寿堂亏了近乎七千两银子。

邱娴芝心疼,赵纪荣也心疼,但还不死心,又挺了两年,加上那几年乡民做乱,各地频有暴动,朝廷出兵镇压,商路多有曲折,兵站林立,哨卡盘结,通关过路花的都是银子,开销更是巨大,不得已,福寿堂只得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