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卿放下杯盏,整了整衣袖,迎着众人的目光站起身来,目不斜视仪态端方的朝着上首的楚恒行礼道:

“皇上,臣以为国法不可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臣乃一国之相,朝臣表率,更应当起到带头作用才是,怎么能视国法为儿戏?若是如此,这国之法律制定出来又有何意义?日后是否都可法外寻情?”

甄玉卿语调平缓淡然,但却句句占理丝毫容不得人反驳,加之她这般坦然的气度,整个宴会场所的人都被不大不小的震惊了,接着又听到她那圆润舒缓的声音说道:

“所以臣领罚。”

“皇上万万使不得呀——”闵端想到自己当初极力促成甄玉卿挨这三十大板,当初他心里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惶恐,怨只怨这老天爷太不按套路出牌!还有这丞相!真、真是——!!这情势转眼就给闵端急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闵爱卿说说,怎么使不得了?”楚恒似笑非笑的看了甄玉卿一眼,随即朝闵端问道。

“臣、臣……丞相爱国爱民,为大晋日夜操劳,下官愿替丞相受罚!”甄玉卿把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闵端还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表示‘使不得’,只能一咬牙,算得上慷慨激昂的说了这么一句。

“臣愿替丞相受罚!”

“臣愿替丞相……”

“臣……”

楚恒看了一眼转眼的功夫就跪了大半替甄玉卿求情的朝臣,神色莫测,甄玉卿则是微微动了动眉头,这些人……

“在下有幸,能得众位同僚看的起,但国法不可违。”甄玉卿慎重的朝着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众人深深行了一礼,接着转身朝楚恒行礼道:

“皇上,择日不如撞日,这顿罚就当下官为史诺王子一行送行了。”

楚恒沉默的看着甄玉卿,眼角余光里是或真惶恐或假惶恐的一众朝臣,片刻后道:“允——”

“皇上圣明——”胡宿牵头,几个军中将领高呼。

“皇上圣明——”

大殿外放眼望去显得有些个空旷的白玉阶上,甄玉卿一身素衣,举止端方从容,迎风而立,四周是神色各异的大臣和史诺一行。

“丞相,您又何必……”朱公公是指挥这次给甄玉卿行刑的人,此时一切就绪,他走到甄玉卿身边,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不必多说,开始吧。”甄玉卿看了一眼两个面无表情的执行人,原来是韩令仪的人吗。

“得罪了丞相”甄玉卿趴上执行台,执行人声音无波的给她道了一句。

“开始吧”甄玉卿朝他二人略颔首,未免自己待会儿忍不住喊出来,她干脆从怀里掏出张帕子塞进了嘴里。

“啪——”庭杖落下,一阵剧痛潮水般朝甄玉卿脑门扑了过去,瞬间的晕眩,紧接着又是一棍,甄玉卿只得深吸了两口气才堪堪保持了自己的清醒。

这三十大板里,有几棍是真的打,有几棍是假的打,甄玉卿已经没心思去分了,视线模糊间看了一眼楚恒的方向,片刻的失望,但很快又将此抛开,毕竟她与楚恒终究会走到这一步来,这,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高台上的楚恒站在梁檐投下的阴影里,并看不清他如今是个什么表情,但站在他身侧的朱公公却能够感受到庭杖落在甄玉卿身上的那一瞬,楚恒身上释放出的那毫无掩饰的暴虐又凌乱的气息。

朱公公心惊,却不知皇上这是因为甄玉卿不向他求情,所以想要惩罚他,还是因为惩治了甄玉卿所以心里……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