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皇后陡然抬眸,吃惊地望向他,这短短数月,便让他用情深到这般程度了?

“诚然,她确是没什么过人之处……”不由自主地忆起当初秦若蕖一连串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神情温柔地道,“不能美美地等着让我当个英雄,也不能以才学教我心生意动,更不能飘飘似仙让人惊艳,甚至,还生了个榆木脑袋,说话每每能把人噎死。最大的本事,便是三言两语破坏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气氛……”

唇边笑意渐深,这一刻,他迫切希望见到他的姑娘,相思入骨,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纪皇后怔怔地望着他,看着他脸上如梦似幻的笑容,心中触动。

嘴里说的全是对方的不好,可哪怕对方再不好,在他眼里,也是最让他心动的姑娘。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大抵便是如他这般,哪怕是对方身上的缺点,在他眼里也是可爱的。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鼻子里有微微的酸涩。不由得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秦四姑娘生出几分羡慕来。

女子一生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求一个一心待己的良人么?秦四姑娘,她已经得到了。

她定定地望着他,看着那与宣和帝颇有几分相似的眉目,不禁微微垂下了眼帘。

她想,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他们得成眷属。

直到陆修琰离开后,宣和帝才从落地屏风后走了出来。

“皇上可都听到了?”见他出来,纪皇后轻声问。

“嗯,朕都听到了。”宣和帝自顾自地在软榻上坐了下来,有几分恍惚地回答。

那个小小年纪便爱板着一张脸的幼弟,那个好像天底下什么也引不起他兴趣的幼弟,仿佛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经长大成人,已经有喜欢的姑娘,有让他执着地想执其之手与之偕老的意中人了。

“皇上如今还想阻止他们么?当年母后临终前,一再恳请你我待为照顾刚出生的修琰,不求他登高富贵,唯愿他一生遂心和乐。彼时我也不过一个皇子妃,宫里自有各位娘娘,可母后那般做,何尝不是出于对我,对皇上您的信任。从那一刻起,修琰虽为皇弟,但在我心里,他与宥恒、长宁两人一般无二,都是我抚养长大、时刻挂念的孩子。”

“我不知那位秦四姑娘人品、才貌如何,但只要她能让修琰余生多些幸福与笑容,不管她是不是秦家女,也不管秦家如今怎样不受母妃待见,我都愿成全他们。”纪皇后坐到他身侧,嗓音轻柔却充满了坚定。

宣和帝缓缓抬眸迎上她的视线,见她一双嫣红的唇瓣紧紧地抿着,作为她同床共枕二十余载的夫君,他又岂会不知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修琰之于他,何尝不是如宥恒他们一般?母后临终托子,一番苦心,他又怎会不明白!正因为明白,明白那个曾经给予他最为宝贵的母爱的女子,那份疼爱他的心,即使在她拥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亦不曾变过,所以这二十余年来,他才能视弟如子。

二十多年来,这个弟弟一直很让他省心,亦相当能干,每回都能将他交办的差事办得漂漂亮亮,以致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将麻烦事全扔给他解决,而他,亦从不曾让他失望过。

再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那般清清冷冷无欲无求的模样,久而久之,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世间上没什么事,更没什么人能触及他的心底。

可直到今日,他才猛然发现,原来对方并不是无欲无求,他也会对某个姑娘生出霸占的念头,也会不依不饶地烦他,求他准许他迎娶心爱的姑娘为妻。

“唉……”他再度长长地叹息一声,歪在软榻上,探出手臂将纪皇后搂到怀中,轻抚着她的背脊喃喃地道:“朕明白,朕都明白……”

纪皇后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心里却是酸涩难当。

皇上,你不明白,你其实什么也不明白!

“禀娘娘,仁康宫来旨,太妃娘娘请娘娘过去。”忽地,内侍尖细的声音乍然响起,纪皇后立即轻轻推开他的怀抱,扶了扶头上凤冠,又整了整衣裳,正要迈步出门,便听宣和帝道,“左右无事,朕与你一起去吧!”

帝后二人到了仁康宫正殿,康太妃见两人一同而来,冷笑一声道:“皇上来得可真是巧,也免了我再让人去请。”

行过了礼落了座,宣和帝方笑问:“不知母妃有何吩咐?近日怎不见怡昌进宫来?”

“我只问你,陆修琰欲娶秦季勋之女为端王妃之事可是真的?”康太妃并不理会他,开门见山便问。

宣和帝愣了愣,此事母妃怎会知道?论理应该只有他与皇后晓得才是,而修琰自然不会将他自己的心意到处讲,他跟前侍候的人,以及皇后身边侍候之人就更没那个胆子了。

不解间,他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

“如此看来,是真的了?”康太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大怒,用力一拍宝座扶手,“皇上,你眼里可还有我这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