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慢慢地走到了东北角的院子前。

柳默慎抬眼看去,只见院中,十几间一模一样的屋子,围了一圈。

青虹指着左手第三件屋子,道:“姑娘,就是那间。”

柳默慎却没有看那间禅房,而是向着院子中间,摆着的一张石桌看去。

石桌上,刻着围棋的棋盘,棋盘上摆着子儿,却没有棋盒,而桌子两侧,则则各有一张石凳。

柳默慎径直走到了石桌之前,低头看着石桌上的棋局。

是一盘残局,不知何处而来。

这无相庵中,还有这样的一个好去处。

柳默慎前生就好棋,十三岁之前被关在家里,又被众人不喜,就躲在房间里,看棋谱打发日子。

枯坐无聊,柳默慎索性坐到石凳上,开始琢磨这盘棋局。

青虹则站在一旁,挠了挠头,疑惑不解。

又不去禅室了吗?

柳默慎抬起头,看着青虹手中的瓜子,道:“坐下吧,你剥瓜子给我。”

青虹“哦”了一声,听话地坐下,当真开始剥瓜子。

哪知,柳默慎却不吃瓜子,而是伸手将青虹剥下的瓜子壳当做棋子,在棋盘上开始摆。

还没等青虹搞明白柳默慎要做什么,就听见柳默慎问道:“青虹,你将那李婆子说的掌故,都说来给我听听。”

青虹一听这个,倒马上有了兴致,边剥瓜子边道:“姑娘你说得真对,李婆子知道好多故事呢。今天我才知道,无相庵香火是顶顶旺盛的,就连皇后都来这里祈福过。”

柳默慎继续研究那盘残局,语气平淡地问:“是吗?那无相庵中,一定有很多挂单的尼姑了?”

青虹忙笑道:“是,李婆子说了,尤其是六月十九菩萨生日之前,人更多呢。”

柳默慎的手顿了一下,问:“那今年六月十九之前来的师太,可还有留下没走的?”

青虹笑道:“有的,有慧中师太,宏法师太。听李婆子说,这二位师太与住持师太同出一门,本也是住持的,这次全是为了修行,才只身前来,说是要等到八月份再走。”

那这两位师太便不是了,柳默慎心想。

青虹此时已经将瓜子剥完,两只手肘便撑在桌子上,双手握拳捧着脸,继续道:“姑娘,那李婆子还说,庵中的师父们多数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但也有有家人的。有那好的家人,舍不得女儿的,有时还回来看看,给庵中捐一份功德,但是还有一些不堪的人,还会借着庵中师父的名字,来打秋风呢。比如上个月,道清师父家中就有人找来了,住持师父都气得不得了呢。”

柳默慎心中一动,问道:“道清师太?这是何人?”

青虹道:“是道之师太的师妹,常年在外云游,说是上个月才回来的,过几日还要走呢。”

柳默慎“嗯”了一声,又摆了几个子,才问:“你接着说”

青虹剥了十几个瓜子,见柳默慎没有要吃的意思,就一起吃了下去,听柳默慎这么问,忙道:“嗯,听说道清师父自小家里很穷,七岁上下的时候就被父母卖到了邻村做童养媳,换了五两银子给她哥哥说了个媳妇。道清师父的夫家对她非打即骂,她熬不过去,就偷偷跑了出来,后来就遇到了住持师父,师父见她可怜,就让她剃度出家了。”

青虹停了停,继续道:“上个月道清师父刚回到庵中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找到了她,嚷着说是她的哥哥,家里受了灾,父母都饿死了,就剩他一个人,要来无相庵做和尚投靠妹妹,气得道清师父差点儿悬梁,结果被护庵的师父打了出去。姑娘,你说这人有没有趣?一个男人,竟然要来尼姑庵做和尚呢。”

柳默慎听罢,将手中的瓜子壳落在了棋盘之中。

残局已破。

这种事,不但无趣,反而可怕,若处理不好,只怕整个无相庵的清誉都会毁于一旦。

只是,说不好到底道清与那男人是局,而她是棋子;还是她是局,而道清与那男人是棋子。

更让柳默慎好奇的是,这场局,究竟是谁做的?又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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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一度以为要害死她的人,是二娘。

可在知道了自己被传出那样的名声之后,她就想通,做出这种事儿的,一定不是二娘。

前世,就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流言,忠勇公柳府家的孩子,不论男女,在嫁娶之上,都有些困难。

隔房大伯父的长女柳书言已经成婚,却因为这事儿被嫂子拿住了把柄,三天两头地讥讽一番,柳书言气不过,顶了两句,却被婆婆说乱家,愣是让大伯父将女儿领回家去,说要教会了规矩再回来。

大伯父的幼女柳书云,大着个肚子却被婆婆叫去立规矩,结果险些闹出一尸两命的事儿来,若不是其夫颇有担当,请了家中族长出面,只怕还要闹出休妻的事儿来。

隔房二伯父家的独女柳玉娘,三书六聘的礼都过了,却还是被人退了亲,二伯娘更是气得心疾发作,没几日就撒手人寰。

而二娘的两个女儿,更是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