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将落时分,顾锦川独自一人前往福清寺庙所在的山根底下,把车子停在一颗大树之下,车里放着淡淡的音乐。

是那个女人在上节目时间翻唱过的歌曲,音质虽然不太好,但她清丽的声音却盖过了一切。

他跟着旋律在轻哼,感觉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又好久都没有这么难过过。

这半年的时候里,他没有过得很好,也没有过得很坏,反正就那样,也没有特别特别的想她,因为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半年里他做过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抑制自己的思念,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她能有平安喜乐的未来,而等待着自己的除了腐朽就再无其他了。

可再次偶遇的时候,他的思念已然如同洪水一样泛滥了。

这半年的时间里,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的坚强,可事到如今却发现,世上哪有足够坚强的人,只不过是事未到戳心之处,所以人未有极致难受的感觉。

或许是冬日的关系,所以日落的特别早,这会儿眼看着黄昏日下了,穿着粗布麻衣的女人,眉眼清淡的出现了,山下的风吹起了她套在身上的长袍,青色的边角随风动着。

这喧嚣的风连她额头短短的碎发都吹的飘了起来。

以前乔烟长发的时候,他觉得长发的乔烟真好看,现在乔烟的头发剪短了,他觉得短发的乔烟更加好看了。

她眉眼里,轮廓里的那股子倔强倨傲好像更加的明显了。

只是隔着车窗而已,他却觉得他们像是隔了整个世纪的时空一样,近在眼前却触摸不到,他不知不觉的伸手,触碰到的只是僵硬的车窗,他的手留恋在车窗上面,抚着僵硬的车窗,却也如此的温柔,因为脑海中,全是她的脸颊。

所有的触不可及只化成一句问话,分开的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但愿你不是在思念里挣扎过活。”

乔烟是跟着无忧大师一起下山的,因为东西有点多。

无忧大师先是深吸了一口这山下的空气,随后感叹道:“多久了?感觉有好多年没下山了。”

“其实可以让小德跟我一起下来就行了的。”

乔烟委婉的说着,好多年没有下山的无忧大师其实也不用跟着她一起下山的。

只不过是下来拿些东西罢了。

无忧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要拿东西所以下山,而是因为想下山了所以顺便来拿些东西。”

乔烟挑了挑眉,接过卖场的人递送到手的大纸箱,跟随着无忧大师转身准备上山。

无忧的眼神幽远的看向远处停着的一辆车子,不着痕迹的叹一口气,一边缓慢的走着,一边问道:“如果有一天,让你痛苦的人是不得已让你痛苦的,你会怎么做?”

乔烟错愕,正了正怀中的大纸箱,觉得有点重,不过还好,这些日子以来,在这里手力活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迟疑了一下,“不管得不得已,都让我痛苦了,这是事实。”

无忧笑:“所以说,你是不会原谅了?”

乔烟摇头,“不,我不是不会原谅,我是不想记恨。”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情绪比恨还要累,缠在心头的恨可以将整个人都吞噬。

“你这么有慧根,若不是七情六欲还在,真想收你入门做弟子。”

乔烟也跟着笑,“那我岂不是很有面子,多少人想做大师你的弟子都被拒绝了的。”

等山根下没有了乔烟的身影之后,顾锦川才敢从车里走了下来,他往山根边走过去,开着货车送货的卖场员工还在嬉笑着议论着,“这福清寺什么时候开始收尼姑了啊?”

司机打开了车窗,调侃道:“我看根本就不是女尼姑吧,这姑娘看起来像是怀孕了一样,有些圆润还穿得宽松,不是听说这福清寺会救济一些无路可走无家可归的人吗?我看这小姑娘呀,应该是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又无家可归的,所以去了福清寺。”

“听你一说,我是感觉这小姑娘好像怀孕了,虽然这福清寺的香火好像不咋地了,不过行善积德这方面,还是没有落下。”

顾锦川就站在不远处,听着旁人的猜测,想一笑置之,却又无奈心头缠绕满了这些玩笑话。

日落西山,他在山根底下坐了很久,直到天完全黑了,他才起身,准备回家。

东山墅这里,他已经很久没去了,从那件事情发生了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不能在东山墅里停留片刻,这里到处都布满了乔烟的味道,浴室里,衣帽间里,卧室里,饭桌上......

他在喧嚣的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这里一到夜晚就华灯初上,有吵闹的人群声,有整夜的汽笛声,太嘈杂的地方反而让他觉得心安了一些。

睡不着的时候,至少脑子里面不是空的,被吵着的感觉总好过于生疼生疼的想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