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曳,每点幽光都是心之眷恋,滴滴兰烬泪,多少女儿痴。

慈宁宫西稍间的所有窗户都挂着两层厚重布幔,寝殿内烛火明亮,也不怕被人察觉。

墙上孝庄皇太后的画像,涴秀凝视了许久,最终唇边逸出一抹轻蔑的嘲笑。

木布泰,天降贵人,被博尔济吉特视为永远的骄傲。

可实际上呢?

她是大清朝的贵人,是科尔沁草原的贵人,对自己却太过残忍。

在科尔沁草原上,在大漠女儿之间流传最多的,还是她和多尔衮那真假难辨的痴缠。

木布泰这一生是否真与多尔衮情愫难解,没有人知道,也没人会去费心探究。但她和皇太极却绝非眷侣,因为世人皆知,皇太极宠爱的是海兰珠。

嫁到盛京的那年她才十三岁,因为姑姑哲哲没有生养,她被送到皇太极身边做替补。从她被迫踏进大清门那一刻,就不再是草原上自由的公主,心甘情愿为皇太极生儿育女,甚至不曾为自己的命运争取过。

“都是博尔济吉特氏,但我不会成为另一个你,绝对不会因所为的大局毁掉自己,我的人生要自己做主。”涴秀邪邪笑道:“你调教出来的好孙子,生出来的好儿子,我不会如他所愿嫁到准噶尔,今天就在你面前举行我真正的婚礼。”

既然天下男尊女卑,又凭什么牺牲女人的幸福,去成全男人的霸权之心。

能说是她自私吗?

母亲是被丢到科尔沁,父亲因为伤残而遭家族离弃,既然大清和科尔沁有负于她父母,那科尔沁也好,大清也罢,又与她何干?

御药房那边,弘昼从清早一直等到夜深,等来的人竟然不是涴秀。

“五阿哥,涴秀格格正等着呢。”瑞喜递上涴秀的珐琅怀表,“这是格格交给奴才的信物,请五阿哥随奴才来。”

“带路。”弘昼虽然诧异,但还是起身跟去。

与他想象中不同,居然是穿过景运门和隆宗门,从慈祥门进入慈宁宫。

“五阿哥见谅,因慈宁门靠近内务府造办处,怕被人看见,所以才从侧门进。”瑞喜一边解释,一边领着弘昼来到正殿台阶前。

弘昼浓眉纠蹙,狐疑地望着李怀玉,问道:“涴秀怎么会来这?”

“格格的心思哪是奴才敢猜的。”瑞喜上前推开门,指着左边说道:“五阿哥请吧,格格就在西稍间呢。”

弘昼上前几步,果然见西边门缝透出光亮,迟疑刹那才跨步进去。

浓郁香气从稍间溢出,他每踏出一步,身子不由的僵硬一份,心跳也越来越狂野。

是在期待什么吗?

自嘲一笑,怎么可以有这样龌蹉的想法,在他无法给出任何承诺,无能做出任何挽回的时候,在她就要出嫁的前两天,在这个以体统为重的慈宁宫里,他竟然在想……

稍间门开,浓郁香味冲脑的涌来,烛光闪动着旖旎情愫,身着华丽嫁衣的佳人手捧香炉站在眼前,氤氲轻烟缭绕着红妆点缀的盛世容颜。

美人如画,娇靥如花,盈盈眼眸比纯酿更醉人,浅笑迷离,百世倾城萦魂万载。

眼前一切恍若缥缈浮梦,人已醉,心也深陷,若是可以,真希望就这样沉静的对望,直到天地覆灭。

终于,耳畔听到锁门声,弘昼才猛然回过神。

“你这是要做什么?”他惊讶,自己的话语中竟带着浓浓欲念。

“怕你会跑,我让瑞喜把门锁了。”涴秀的声音极为轻柔,笑容却艳盛妖姬,一步步上前,把香炉举高,“香吗?这东西的名字叫做‘绕指柔’,据说对男人特别有用,你听闻过吗?”

绕指柔,传闻此物出自翊坤宫,康熙帝宜妃熟知药理,最擅调配香料,宫中一直有流言,康熙帝之所以给宜妃的雨露最多,皆是因为香料影响。

可真相如何,无人知晓,至少康熙帝在世时从未怀疑过宜妃。

“你疯了。”浓香袭脑,弘昼只觉一阵晕眩,转身想逃。

涴秀将香炉放到一边,幽幽地说道:“门锁了,你想出去只能大喊,或者想法子把门撞毁,无论如何都会引人注意,到时候被带到皇上面前,我会承认是自己故意勾引你,任何惩罚我都甘愿接受,如果愿意看到我被赐死。”

她第一次说话这么慢,句句敲进他心里,尤其是最后“赐死”两个字,仿佛利剑穿透胸口,那种揪痛让他无法再移动脚步。

“我说过,你今天若不来,我会让你后悔。”涴秀站到他面前,低眸一笑,然后缓缓抬头望着他,“但如果你就这样离开,我也一样让你悔恨终生。”

弘昼只觉得呼吸变得急促,理智在被渐渐蚕食,蓦然,痛苦的叹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什么问题吗?”涴秀深深地笑道:“我只嫁自己所爱的男人,所以今晚就是我的婚礼。”

纤细柔荑捧着他的脸庞,慢慢拉低他的头,踮起脚尖,主动献上初吻。

弘昼错愕地瞪大双眼,身子猛然僵硬,却没有立刻将她推开。

既不舍得拒绝,也不敢去迎合,只能维持着姿势不变,任由她生涩地吻着,可那唇畔的柔软厮磨,让他心若擂鼓,脑海中有个莫名的声音回荡着,蛊惑他去占有一切。

像他这种流连花涧的男人,遇到过各种妖艳女子,她们都比涴秀更懂得如何挑逗,可他总能守住最后的理智,而面对逞能的涴秀,理智仿佛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