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尽春来,白去绿长。五月的笼城祭天又到了。祁翰一如去年要跟随军臣前去笼城,月桐一如既往地要文叔和福叔随行。律璟依旧留守王庭,每日巡庭,每日与兰雅相视一眼,这一眼中有深情,有惆怅,有执着,有凄怆。

月桐看向兰雅:“六月是太兰王的七十大寿,单于从笼城回来后,就会带上我们一起回兰氏王庭为太兰王祝寿。到时,姐姐就可以看望母后了。”

兰雅微笑地点点头。

月桐在她耳畔细语:“兰霜是你的八妹?她长相为人如何?”刘莫寒临走时,给为他看病的林士德留下这个名字。

兰雅微微一怔:“她的阿母原是我母后的侍女。霜妹妹今年才十五岁,长相人品都是出众的。只是她阿母的位份不高,要配给单于恐怕够不上。”

月桐淡然一笑:“我说够得上就够得上。雅姐姐,你再多忍耐些时日。去了兰氏王庭,我会认兰霜为妹妹,把她接回王庭。她怀孕生子后,无论是王子还是公主,我都会让单于晋封她为贤妃。到那时,再寻个错处把你给废了,你就可以离开王庭,与将军双宿双栖。”

双宿双栖?兰雅禁不住恍惚起来,思绪翻飞而起,彷如回到兰氏王庭时,两人一同策马追赶在天空翱翔的阿灵,欢颜笑语,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入夜后,突然刮起狂风暴雨。兰雅与月桐用完晚膳后,走回营帐时才走到斗武场,就遇上这飘天大雨。兰雅与侍女只好走到斗武场的庐帐去避雨。庐帐中有灯光,侍女向内叫唤道:“兰娘娘遇上风雨,来这避避雨。”

帐帘唰地掀起,律璟从帐内走出,垂首向兰雅行礼:“末将也因风雨困在此处,请娘娘入帐避雨。”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声音却隐隐颤抖。

兰雅的心跳如擂鼓,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侍女道:“春华,这雨也不知会下多久,你去阏氏营帐向阏氏娘娘说我与律璟将军被风雨困在这,向娘娘借辆马车。”

春华垂首应允,冒雨冲出。

两人一入帐,帐中油灯如豆,映出两人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

“璟哥!”兰雅颤颤地低唤,律璟的身影投入她的杏眸,泛起圈圈泪花。

“雅儿!”呼唤中,律璟双手紧紧地把兰雅搂入怀中,不由分说地热吻在她的唇上。上千个日夜的相思,倾注在这浓稠火热的深吻中,早已苦得发痛的心,终于泛起了期盼已久的甘甜。

律璟松开兰雅,转身去把帐帘扣紧,急步把兰雅抱到内帐的软榻上,俯身把兰雅紧紧地抱在怀中。

“璟哥,阏氏已有安排。两个月后单于带我们回王庭,阏氏会为八妹牵线。八妹来了王庭,若顺利怀上王嗣,阏氏会晋封她为贤妃。到时,便会寻个错处把我废了。”

律璟身子因激动也颤栗:“阏氏真的会帮我们?”

“阏氏说过你不仅救了她一命,还对她有极大的恩情。为了你,为了我,她一定尽全力让我们可以在一起。璟哥,我们会等到那一天的,对吗?”

律璟动容激荡:“一定会的!雅儿,我会带去你辽西,白日牧羊,夜里看星。我们会生下一窝孩子,每天阿耶,阿母地叫。”

兰雅娇羞地埋在他怀中,律璟低头亲吻着她的微烫的脸蛋。兰雅抬首,双手环抱他的脖子,紧紧地贴上他的唇。

帐中缱绻悱恻,辗转缠绵,在不期而遇的时刻,两人纵情地享受偷来的短暂欢悦,忘却帐外狂风飕飕,暴雨瓢泼。

兰雅靠在律璟肩上:“我猜阏氏派的马车要过些时候才会到。阏氏说单于不在王庭,她会找机会让你我相聚。”

律璟紧搂她的纤腰,感慨道:“太后一向对兰氏恨之入骨,幸得一路有阏氏护住你。如今太后和左夫人都没了,后-庭就是阏氏的天下,她以后可以随心所欲,你也能过得更安心。”

兰雅凄婉地慨叹:“阏氏没了两位王儿才换回今日的太平,太惨痛了。虽然没见她大悲大哭,她却常常一个人呆呆地望天,神情凄凉得让人心酸。她的心,真的好苦!”

“阏氏还有太子,丧子丧女之痛会慢慢消淡。”律璟探问“雅儿,若你离开王庭,可能此生再也见不到祁圆。你,舍得吗?”

兰雅无奈一笑:“阏氏答应我,只要她在,她必定会照顾好祁圆。更何况,还有蝶君妹妹。有她俩照看他,祁圆会过得很好。”

律璟把兰雅的双手拢入掌心:“我已在辽西买下了一个小部落。你离开王庭后,我便带你去那。那里没有单于王庭尊荣,也没有兰氏王庭华丽,只能委屈你了。”

“你知道我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住草篷也是开心的。”

律璟眸子轻颤。十二年前初见她的那一眼,他的心就被她星烁的眼睛和灵动的笑靥勾住了,只是她是兰氏公主,他仅是名侍卫,对着两人云泥之别的身份,他除了望月兴叹,还有什么可想?那夜大雨滂沱,她全身湿漉漉地抱着一只垂死的白雕来向他求助,她那双渴望的明眸眨啊眨地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两人一起偷养白雕,为白雕取名阿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