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师,你不要问那么多了。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范飞微笑着答了一句,就转身准备走回教室。

“不行,你今天非得跟我说个清楚。”贺青梅急了,一把抓住范飞的胳膊,强行把他拽了过来,然后指了指走廊前方,示意范飞跟自己走。

范飞叹了口气,苦笑道:“贺老师,我真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都说了。要再多说一阵,第二节课我又得迟到了。”

贺青梅阴沉着脸,没有接话,一直带着范飞走到了楼梯口,才停了下来。

“说吧,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贺青梅郁闷地质问道。

“我真没什么好说的。”范飞苦笑道,“贺老师,以前骗了你,是我不对。不过我真需要钱,所以必须得打工。刚才这节课,我找到了方校长,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求了下情,方校长也就同意了。”

“方校长怎么会同意你这么荒唐的请求?”贺青梅满腹疑惑地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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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荒唐的?没有钱什么事也干不成,书也读不成,方校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自然会同意的。”范飞微笑道。

“那难道是我不通情达理了?”贺青梅有些嗔怒地说道,“你这家伙还真没脑筋,都高三了,还打什么工?而且我昨天还刚跟你提过……那件事!”

“那件事我已经放弃了,贺老师,你就不要管了,其实我对清华真没什么兴趣,我想考的是北大。”范飞微笑着说道。

“你真是烂泥糊不上墙!”贺青梅怒道,“清华哪点比北大差了?北大又是你想考就能考上的?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争取,你到底想怎么样?”

“贺老师,上名牌大学真有那么重要吗?上大学只是为了有一个工作,可现在早就不包分配了,大学生大多数都找不到工作,包括清华北大生也一样。读名牌大学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浪费钱?”范飞耸了耸肩,满脸无所谓的表情,说道,“与其浪费十万八万块去读大学,最终却找不到工作,还不如早点挣钱,做点生意什么的,将来也好早点娶个媳妇……”

“够了!你才多大,怎么就会这么想?”贺青梅见范飞居然连不考大学的心思都有了,顿时有些慌了,于是赶紧打断了范飞的话,皱眉说道,“只要你有能力,还怕找不到工作和老婆?你这么好的天份,这么好的成绩,怎么却这么肤浅,这么短视,这么无知?”

“贺老师的排比句用得真好。”范飞却露出了憨憨的笑容,仿佛在听贺青梅表扬他一样,气得贺青梅真想拍这家伙一掌。

“范飞,不要再去打工了,去方校长那收回你的话!你和你姐姐还差多少钱,我可以先借给你。”贺青梅见范飞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更慌了,她犹豫了一阵,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气,温言说道,“我先声明,一万两万的还行,多了我可没有。你也知道,我刚工作几年,咱们县里的工资也不高……”

“你就不怕我赖账不还?”范飞笑了,眼神里却掠过一丝感激。毕竟,现在不少老师整天想着从学生身上榨点油水,肯主动借钱给学生的却是很少,尤其是借大笔的款项。

“你敢?”贺青梅哼道,“你要敢赖我的账,我就……”

说到这里,贺青梅忽然卡住了。虽然范飞和她的私交比较好,两人也偶尔开两句玩笑,不过现在是在教学楼里,以她的老师身份,实在很难说出“提把菜刀去上门追债”之类的话。

“就怎么样?嫁给我,让我卖身偿债?”

范飞忽然轻佻地开了一句玩笑。

听了这话,贺青梅的脸上顿时一片绯红,那双杏眼死死地盯着范飞。薄嗔微怒中,却显出一种特殊的韵味。

范飞似乎一时间有些看傻了,于是又色迷迷地补上了一句:“梅梅,你对我真好!”

听到“梅梅”二字,贺青梅的脸色再次一变,情不自禁地扬起手掌,就准备给范飞扇上一巴掌。但她看了看正从楼梯间附近跑过的几名学生,终于还是强忍着打范飞一巴掌的冲动,将手放了下来,然后深吸一口气,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快步离去。

“咦?不借钱给我了?”范飞偏偏还要毫不知趣地补上一句。

“垃圾,你去死!我再也不管你了!”贺青梅一边仓惶地离开这个色胆包天、敢在嘴里占老师便宜的坏学生,一边在嘴里恨恨地说道。

她的眼里,也忽然有些模糊,这还是她执教高三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学生气得要哭,而且还是一个以往她最欣赏的学生,这种感觉让她格外憋屈,恨不得找个角落大哭一场。

范飞却久久地凝视着贺青梅的背影,脸上的轻佻表情也忽然不见。

“贺老师,我知道你真想帮我,可是,你知道吗……”

半晌后,范飞才轻轻地嘀咕了一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屏住了呼吸。

半分钟后,他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却没有吐出烟雾来。

那口浓烟已几乎被他的肺给完全吸收了,于是淡得像一场春梦。

…………

校长室里,费维正口沫横飞地向校长方寒汇报刚才的情况。

方寒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国字脸,浓眉大眼,显得仪表堂堂,此刻他正微皱眉头,耐心地听着费维的那些话。

费维兴冲冲地复述了一遍范飞刚才说的话,然后痛心疾地说道:“方校长,我认为对这样目无师长、不遵守学校纪律的学生,应该……”

“费主任,你怎么不早点来说这件事?”方寒一直在静静地听着,此刻却抢在费维表态之前,忽然打断了费维的话。

“呃?”费维显然被噎了一下,翻了翻眼睛,不解地看着方寒。

“范飞刚才来找过我了,给我说了一些家里的困难,说晚上要打工什么的,还递交了一份《不上早、晚自习申请书》给我。我和他长谈了半小时,了解了他家里的困难,也比较同情他、理解他,所以我已经签字同意了,算是特批吧。”方寒用右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要是你早点来说这些细节,或许我就不会签字了。而现在……”

“啊?”费维顿时大吃一惊,联想到范飞刚才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立即明白过来,脸上的表情于是十分精彩。

“不过我认为这并不要紧。”方寒接着说道,“晚自习和早自习,主要是强制性地让学生来学校集中学习。对于学习不够自觉的学生很有作用,但对范飞这种一直能自觉学习的尖子生嘛,就算不来自习也没关系,这叫因材施教嘛,对不对?”

“方校长说得也是。”费维只得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之后,又目光闪烁地说道,“不过我主要是考虑到别的学生会心理不平衡,产生攀比心理。所以我还劝了他,说他是省三好学生,要带头,结果他居然说他以后不要这种名额,还坚持要去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