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的时候,宫里早早的封了笔,放了假,封蔚却少有在王府的时候。

紧张了近一年,他们一家人也该好好团聚团聚。

余柏林推辞不过,去张岳家住了几日,结识了不少张家的人,又见到了季家的人。因张家是个大家族,平时虽然各过各的日子,到了年关,远近亲戚拜年来往的可就多了。

余柏林在家里闲散惯了,又被封蔚养的精细,到了老师家,事事都要端着装着,分外不自在,没住几日就找借口回去了。

张岳也知道自家人多口杂。只是担心余柏林年纪小,大过年的受不了冷清。现在看着余柏林更加习惯冷清,便也就不再提起让余柏林在他家过年的事了,只让张瑚对小师弟多上点心。

张瑚一直对余柏林很上心,自然满口应下。

余柏林回家之后,王府众人居然有一种心理踏实了的感觉。

王府主人去了皇宫里,基本不回来。只留下下人在府中,哪怕人还是那么多,总觉得没了主心骨,再多的人都觉得没人气。

余柏林一回府,王府的人走起路来都轻快几分。

这伺候惯了人的人,没了伺候的人,就浑身不舒服。

在封蔚潜移默化下,王府俨然把余柏林当做了第二个主人。

再加上封蔚对俗物不太上心,每当下人来禀报王府及其他事时,就忍不住把事情往余柏林身上推。

余柏林只给出建议,但封蔚那懒货根本不动脑子,直接按照余柏林建议来做。

余柏林最开始说的很含糊,封蔚照他说的吩咐下去,弄得下面的人一个头两个大,不断诉苦。

封蔚也懒得想,便又来问余柏林。

后弄得余柏林也无奈了,干脆帮到底了,就当自己住在王府的工作,给封蔚当幕僚当长吏得了。

余柏林管事不是事必躬亲。他用的是现代企业的那一套管理方法,层层负责,他只看结果。他又改了记账的方式,定下了许多新的规定。一番改变之后,余柏林操心的事并不多。

他管过比这大许多的事,多许多的人,王府家业看着虽大,比起后世而言,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余柏林的存在只有封蔚身边一些心腹知道,外围的人只以为这些事都是王爷决定,顶多多了一个神秘的出谋划策的幕僚。因此余柏林并未遇到抵触,顺顺利利的就将王府收拢手中。

他对此很有些迷茫。

就这么把亲王府收拢手中了,吃穿住行都要从他手上过了,封二你还能不能好了?

封蔚说,自己过得很滋润,早就烦这些事了。

不止封蔚,连自出宫一次之后,就时不时的携妻子出来转悠转悠的皇帝陛下都觉得这样挺好。

按照皇帝陛下的话来说,我弟有点蠢,有人帮着管着,挺好,你不管就得我管,我也累啊。

皇后娘娘不住的点头。

皇帝陛下忙政事已经很累了,这些事都是皇后娘娘在管。皇后娘娘重病,封蔚才勉强自己处理。

他不是处理不好,只是比起动脑子,他更喜欢动手。

有余柏林分担,封蔚当然把不喜欢的事都推掉了,只安心当“米虫”,开源节流什么的都让余柏林操心,他只管伸手要钱就成了。

余柏林在德王府过的这第一个年并不冷清。

甚至说还有些热闹。

封蔚早说了,他不在王府,王府的年还是要过的,大家也要热热闹闹的。

余柏林以自己还是白身为由,和王府总管长吏等人坐一桌,并把李叔李妈也拉到了一起。对余柏林而言,李叔李妈已经如同他长辈一般。

德王府的下人在德王爷这个主人的带领下,也颇有些“不着调”。余柏林说什么就什么。

他们围成一桌坐着,吃着热腾腾的火锅,虽然火锅没辣椒,红汤是由只放了艾油胡椒花椒以及其他香料,并牛大骨熬制而成,对于初次吃的人来说,也是喷香扑鼻,远远闻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即使不爱吃辣,那辛辣的味道飘过来,也让人不由吞咽唾沫。

火锅这吃法,在这个时空虽说不知道是不是余柏林首创,但至少现在并没有传到京城来。

寒冬腊月,即使再好的饭菜,搁桌上一会儿就凉了。现在又流行吃荤油,只余柏林来王府之后,王府才开始用素油做菜。但年夜饭上,大荤肯定占绝大多数,就算想吃蔬菜,也只有每桌很小一盘——这寒冷的冬季,蔬菜可比荤菜贵多了,千金难得。

所以菜放上来没多久,凝固的白油就让人立刻没了食欲。

火锅好啊,围着吃连烤火炉都省了,暖和的很。

耕牛不能吃,并非牛肉不能吃。富人之家,都养着以供食用的“菜牛”,就算平民,老掉了耕牛也能让他们尝到牛肉的味道。

当今太平已久,早已经不缺耕牛,菜牛自然就多起来了。德王府虽然根基尚浅,封庭一直舍得给弟弟好东西,大把大把的东西赏赐下来,上好的菜牛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涮火锅的上好的牛肉可以吃到饱。

这个时代没有饲料没有激素,菜牛都是在野外庄子的山上放养着的,其肉质之鲜美劲道可想而知。

余柏林前世吃过的珍稀佳肴数不胜数,高档牛羊肉不用说,都是餐桌上的常客。

虽然穿越了几年记不得当初的味道,但余柏林品尝美食的能力没丢。这切成薄片的牛羊肉,无论从外表上来看,还是吃到嘴里的感觉,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古代达官贵人吃食上,并不比现代的富人们少多少精细。

不止牛肉羊肉这类易得的东西,淡水里的珍稀鱼虾,晒好储存道现在的山珍干货,甚至海里的一些鱼贝类都是有的。

种类不及现代,也够令人眼花缭乱。

余柏林一边吃一边想,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天天巴着封蔚吃好穿好,等入朝为官搬了家,肯定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适应。

谁曾想,宫里有人和他想的一样。

帝后二人在德亲王府吃过火锅,过年这顿年夜饭,一家五口人自然也围在桌子旁吃暖烘烘的火锅。

礼仪礼节对于小家而言什么都不是,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聚在一起吃好吃的才是最重要的。

封蔚喝了几口温酒,对着他哥他嫂子叹气道:“一想到长青入朝为官之后肯定得另搬宅子我就难受。”

封庭和成皇后也面带难色的点了点头。

毕竟现在不比以往,封蔚不能和他们住在一起,本来就很孤单。封蔚从小就是个喜欢热闹,却又很难和人相处的,难得有个人入了他的眼。

再说了,他们跟所有父母(?)一样,即使孩子(?)长的再大,在他们眼中,都是小小的那一团,没人照顾着,怎么都不放心。好不容易有人照顾封蔚照顾的妥妥帖帖。

后来封庭道:“这有什么难,若能得中一甲肯定是我赐宅子给他。”

只要余柏林能进殿试,封庭就没想过给他一甲之外的名次。

封蔚想想也是。到时候赐宅子赐到隔壁不就成了,也就是再打掉一面墙的事。

他一高兴就喝多了。

他哥也喝多了。

于是两兄弟联手在屋里又唱又跳。成皇后温婉的笑着,跟两儿子坐在一旁给他们鼓掌喝彩。

直到两兄弟越跳越高兴,要上房揭瓦的时候,成皇后才娉娉婷婷的走过去,让人把两个醉鬼架走。

从喝醉酒后的举动来看,封蔚和封庭的确是同父同母亲兄弟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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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过,百官重新上班的时候,封庭终于改元了。

这新的一年,就叫做天齐元年。

改元之后,封庭所做第一件轰动朝堂的大事,就是给他爹追封皇帝。

平常而言,若是皇帝无子,宗室子继位,是没资格给生父追封。但封庭不一样,他并非过继给先帝,算不得先帝的儿子。封庭的爹又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当年武宗死的时候,本该成为皇帝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继位,就“暴毙”了而已。

若文宗稍稍“大度”些,本就该把光穆太子追封为皇帝。

所以现在封庭追封他爹,大部分坚持正统的官员是赞成的。

他们认为先太子早就该追封皇帝了。

但反对的人也有。不管何种心思,反正就要死要活的反对。

“没人能阻拦我们。”封蔚道,“若闹得过分,我哥不止要追封,还要把前面一个皇帝的名号撤了。”

封蔚说后,也觉现在不应该跟余柏林说这些,便岔过话题。

余柏林心中叹息。

看来当年光穆太子之死果然有□□。但已经过了十几年,文宗当了十几年的皇帝,有什么证据也早就没了。

皇帝若要国家安稳,只能将此事作为悬案,避而不谈。

但若连追封之事都被阻拦,皇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