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缓缓从江中升起,乌篷船驶过一处弯角,宽阔的银江兀然的缩小了一些,水流也变得快了点,原是蜿蜒的群山也随着船的前进越来越险峻,一座座怪石嶙峋的山石像是经过刀砍斧凿过一般,松柏从石缝之中弹出宽大的手掌,东一处西一处的布满了巍峨的群山,圆月遥遥挂在山尖上,散发出淡淡的月色。

秃鹫鸟在夜里叫的嘹亮,伴着哗哗的激流声,一群像是受了惊的乌鸦从林子里窜出嘎嘎的怪叫着,四周安静的可怕,空气里也仿佛有着一股能够让人窒息过去的压抑感。

船行驶到此处,一块块怪石,一颗颗松柏,一群群似受了惊吓的乌鸦,明月倒在江中摇摇晃晃犹如魅影一般,三两只乌鸦从头顶怪叫着忽的飞过,姬澈停下了撑船的竹篙,阿狼蹬着一双巨大的蓝色眼睛立在他的身旁,直直的看着远方。

乌篷船摇摇晃晃,静静的从群山怪石之中驶过,一阵阴风吹过江中,扬起姬澈一头雪白的头发。

“叶凝!”

姬澈的话刚刚响在耳边,我还没来得及应一声,忽然,原本还算平静的江水兀然的涌出数十丈高的巨浪,滔天的巨浪从四面八方急速的朝乌篷船扑过来,将我们完全围在正中,眼看就要将乌篷船打翻,姬澈犹如闪电一般出现在我的身旁,拉起我的胳膊直冲入高空,青冥剑化成一道青光飞入他的手中,猛地凌空朝那四面八方扑过来的巨浪劈下,周边潮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朝那四面八方的巨浪拍下去!

犹如一记闷雷在耳边炸开,我脑子里一片嗡鸣,只见的那数十丈高的巨浪在那股气势之下,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大锤生生的砸了下去,水浪层层翻滚,那小小的乌篷船时而被抬高,时而又陷下去,在浪尖上起起伏伏,阿狼扬天一阵长啸,愤怒的狼嚎声响彻银江两岸。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姬澈已经揽着我的腰际轻飘飘的落在了乌篷船的船头上,手中的青冥剑呲的一声收入剑鞘,一双凌厉如利剑般犀利的眼神扫视着两岸的险山。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令人头发发麻的尖笑声飘荡在漆黑的山林之中,这声音似是女声,声源仿佛就在耳边,又像是在遥远的天边,又仿佛是在空气里无止境的回响,那尖锐的笑声像是无形的利刃,听得耳蜗生疼得紧。

这笑声像是恶鬼,像是由阴森恐怖的地狱里飘荡出来,只得其声,不见其人,江风似乎也变得阴寒起来,我听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紧紧的抱着姬澈的胳膊,身子不由的有几分颤抖,抬着眼皮瑟瑟的四下观望,即便是我的眼神极好,依然没见着这尖锐笑声的主人。

汹涌的浪头还未完全的平息下来,小船在江面上起起伏伏,升升落落,晃得厉害,险山山尖上挂着半轮清冷的残月,我忽的转过身子,一棵松柏从山间怪石山缝中伸出翠绿的手掌,在那松柏枝桠上依身斜靠着一个红色的背影。

残月在跌宕起伏的银江水面上碎裂片片,漾出同样晃荡着的月色投在两岸青山上,遥遥山林一棵松柏孤独的长在山缝里,枝桠上依靠着的红影有着如墨般漆黑的发,似如从断崖上直泻而下的瀑布,长及腰臀,屏风发髻插着一只金凤钗,黑的发,金的钗,在雪色的月光下很惹眼,一身深红如血的广袖红裙在夜风里随风而舞,好似落幕黄昏里飘荡在天边的最后一缕红霞。

身形在松柏上尤其婀娜,她双手捋着垂下的黑丝,右手露出一对碧绿的汉玉镯子,微缓轻灵的转过脸颊,月光透过松柏,将将好的斜照在她的侧脸上,冷月绿树群山茫茫,涛涛烟水裙衫如虹,如杏的眼,脉脉柔情,如画的眉,疏离淡雅,薄唇上的唇色是樱花红,尖秀的下巴微微抿起,微微一笑间,纵有万般美景也默然无色。

她放下了捋着的青丝,声音轻轻的响起,脉脉情深,宛如山泉滴落寒潭伶仃作响:“这许久未见着雪狼公子,茗娣这厢好生念想,不曾想,公子的剑依旧气势如虹,刚猛至斯,可让奴家这么个柔弱娇气的女子倾慕得紧啊!”

这声音煞是好听,我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像是意识在这声音之下都被拉近了沼泽里,陷入其中不得自拔,同之前那宛如从地狱黄泉里飘出来的可怖嬉笑声全然不同,我心神有着短时间的失守,意识像是在云雾里飘着,迷迷沉沉,一股清凉之感从心房流至四肢百骸,头脑迅速的清醒过来。

心里一阵后怕,她这声音竟然有着迷人神智的效用,转头一看姬澈,依旧冷着个脸,一双深邃的眼眸轻缓的一眨一眨,一头白发在夜风里飘动,他神色如常,看来应该无事

他嘴角咧开浅浅的弧度,微微上扬,笑道:“是有许久的年月未曾相见了,茗娣姑娘对在下如此想念,倒是另在下很是受宠若惊。”他顿了一会儿,将手中的青冥换了只手拿着,抬头朝那远在半里山崖石缝松柏上的红裙女子,接着说道:“茗娣姑娘的紫媚术好似并无几分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