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卫晟以前在邢夫人肚子里时,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偶尔也能看见外界的事物,虽然看见的和听见的全是是邢夫人所能听见和看见的,所以他被困在黑漆漆的肚子里一点都不觉得无聊乏味,就是有一点不好,每次他想动一动的时候,都像是在穿着一件小衣服动一样,很不舒服,但是每次身体都会自发的运动,幸这种不受控制又不舒服的运动,每天持续的时间不长,再往后夏卫晟没事做的时候也会动一动,当锻炼了。

等到出生之后,穿小衣服的感觉消失了,灵魂和肉·体溶合在一起,现在他才觉得自己真的重生了,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也许夏卫晟从生出来这一刻就彻底消失了吧。

夏卫晟心中怅然,很快他的身体的异样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耳朵里像是进了水,听声音模模糊糊的,眼睛能感知光线的明暗变化,但是看不清东西。被人抱起来的时候,感觉像是到了巨人国,悬空感让他莫名的恐惧。

出生已经五天了,还是听不清楚声音,眼睛模模糊糊能看一些东西了,精力尤其不济,每日昏昏沉沉的,睡觉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可清醒的时候,说又不能说,听又不能听,看也看不见的感觉太难受了,又不能全天都睡觉,为了打发时间,夏卫晟又开始修炼功法了,毕竟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感觉真不好受……

前几日邢夫人身子虚弱,孩子便一直是奶妈陈张氏在带,五六天过去了,邢夫人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儿子,小心翼翼的从陈张氏手里接过儿子,终于抱住儿子的邢夫人,心里说不清楚是激动还是酸涩,又有一些对陈张氏嫉妒。

“太太,你看三哥儿可真俊俏,跟老爷年轻的时候,真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怪不得前个儿老爷抱住了都舍不得撒手,还说过几年要哥儿请个大儒来当先生呢!”夏卫晟的奶妈陈张氏讨好的对邢夫人讨好的说道。

邢夫人听了陈张氏对自己孩子的称呼,不由疑惑,想当初琏哥儿可是洗三宴之后就取了名字,“三哥儿?老爷还没有给起名字吗?”

陈张氏惯会看人脸色,她觑见邢夫人的脸色不好,赶紧说道:“太太莫急!谁叫咱们哥儿这么招人疼,这取名字的事情,叫老太太给揽过去了。老爷一向孝顺,自然千肯万肯的;听丫环们说老太太为了给哥儿取名,把那书都快翻烂了,太太放宽心,哥儿的名字肯定是千好万好!”

邢夫人点点头,摸摸孩子的柔嫩的脸,这才恢复了笑模样,“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投了老太太的缘?对了老爷这几日可都去看哥儿了?”

“这天上的金童都未必有哥儿这般出众,老太太见了哪能不爱!老爷就更喜欢哥儿了,每日回来必先看哥儿,没有一日落过。”

邢夫人的目光瞬时锐利的起来,她仔细的打量着陈张氏的外貌,只见她约二十三四的年纪,圆润的鹅蛋脸上有对弯月眉,一双不大的眼睛,挺翘的鼻子,嘴唇略显些薄,身子微胖。一看就不是贾赦所喜好的那种,明白儿子是真心讨贾赦喜欢,邢夫人的目光又柔和了起来,“这几日你照顾哥儿辛苦了,下去歇着去吧,要是闷就去找丫环婆子们聊聊天解解乏。”

“多谢太太体恤,这照顾哥儿哪里会累,太太心太慈了。”陈张氏有心再奉承几句,但是看邢夫人有些不耐烦了,知趣儿的出去了。

邢夫人见屋里没了人,整个人一下子松乏了,她看着儿子圆圆乌亮的眼睛,红着眼眶,低下头亲了亲孩子光洁的额头,“哥儿以后也要讨老太太和老爷的喜欢,以后要多孝敬老太太,陪老太太,老爷那里要听话,认真读书。我身体不好不能照顾你,一会儿跟着奶妈去老太太那里,哥儿一定要听话,不要哭闹。”说着眼泪掉个不停,心就像被挖走了一样疼,“哥儿要听话,一定要听话,这样老太太才会喜欢你,你才会好过……听话知道吗……”

邢夫人使劲的抱着儿子,呜呜的哭着,她知道自己不讨老太太和老爷的喜欢,孩子要是养在她身边,老太太每日见不到,她还会喜欢哥儿多久?老爷就算喜欢哥儿,可他不止一个儿子,过几日再得个美人,他还会记得哥儿多久?

虽然邢夫人是破落小户出身,可是她想的很明白,自己陪嫁少的可怜,贾府那点月例还不够打赏的,哥儿将来读书做官,没有钱没有人脉,根本不行。只有把哥儿抱到老太太身边养,哥儿才能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丫环婆子都是最好的,老太太发话给哥儿请先生,才会请到有本事的,老太太身后的人脉关系只要用好了,做官才会舒服。

可是哥儿是她求了十年才求回来,费尽千辛万苦才掉下的一块肉的,她舍不得让哥儿离开,舍不得让哥儿这么小就去讨好人,看人脸色生活。

邢夫人越想心里越痛,早知这样何苦去求个孩子,还不如当初就没有,也好过今日母子生离。

邢夫人怕自己抱久了哥儿会更舍不得把哥儿送走,咬咬牙狠下心,把偷藏的百年人参片吃了下去。她也是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知道了产后吃人参会大出血,控制不好量吃的下去了还会死人,可是为了哥儿,邢夫人不管什么都会去做。

夏卫晟近两日能听清声音了,所以邢夫人说的话他都听见了,虽然看东西还是很模糊,但模模糊糊的看见邢夫人好像在吃什么东西,再联系前面听到的话,夏卫晟明白邢夫人这是为了让自己养在老太太身边,而故意吃把自己弄病的东西,好有借口把自己抱给老太太。

他很想阻止,可自己还不能说话,胳膊也没有力气,于是他放声大哭,哭的撕心裂肺,他没办法无视一个母亲为自己儿子做傻事。

“哥儿乖乖不哭哦……没事的,不要怕,……”邢夫人早已经咽下了参片,她觉得哥儿哭是母子连心,轻轻拍着哥儿,轻声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