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淳知道,济善讲禅机会非常难得,开心前来听禅的可能性极大,因此与罗淮起了个大早,还特意沐浴熏香以示虔诚之意,早早地来到禅寺塔林内院,已经三三两两来了不少僧侣。罗淳罗淮选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静等,目光却时刻关注着四周听禅的人群。

开心迟迟没有出现,济善也还没有到场,前来听禅的人越来越多,也出现了不少俗家打扮的人,男女都有,应该都是慕名而来的,其中不乏颇有气度的世家子弟。罗淳没有发现目标人物,眼见着时间快到9点,暗自着急。

寺院里没有特地安排人员维持,但是现场的秩序极好,非常安静。

9点10分左右,济善大师健步走来,引起了人群的一阵不小的骚动。不少熟识的纷纷上前行礼招呼,济善一一颔首致意,随后走向场地中央的方台,席地而坐。

济善的讲禅有讲究,一是从简,坚决摈弃了旧时高台宣讲的做法,选择平地方台更接地气,更显亲和力;二是宽人,只要对佛法感兴趣的,不论出身地位、男女老幼、是僧是俗皆可听禅,甚至也不排斥其它宗教信仰的人;三是无序,对听禅的人没有任何限制,只分先来后到,不得挤占他人位置。

济善坐定之后,全场为之一静。老僧目光湛然,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当他看到罗淳罗淮的时候微微露出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

罗淳一怔,下意识地望向知客僧,却见他佯作不见。

罗淳心中不由得对济善生出好感,原本躁动、焦急的心情瞬间缓和了许多,四处张望的频率也明显减低,一个念头渐渐萌生,他觉得以眼前这位高僧的心境和造诣,如果能得到他的指点和帮助,只怕收获更大。

想着想着,罗淳竟是与众人一样沉静了,罗淮却一脸茫然。

济善的讲禅分两种,一是解释佛法感悟,二是境界衍生范例。前者专业性很强,对于槛外人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后者则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故事,言浅意深,饱含许多哲理,适用于所有人群。很显然,济善极重场合,这次又是在感悟祝由术之后,产生了不少新的理念新的思路,因此在讲禅的同时又是自我完善提炼升华的过程,这才是他安排讲禅的主要目的。

期间,济善讲述了一个“盲人打灯”的故事,故事很简单也很普通,但是他说出了新意。

一个盲人在夜间打着灯笼行走,有人嘲笑他,“你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要打着灯笼?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盲人回答,“我是看不见白天黑夜,但是你们可以,所以有人告诉我天黑了,我就要打起灯笼,我要别人都看见我的存在。”

有人又问,“这种存在感有必要吗?”

盲人又答,“在别人看见我的同时,我也为他照亮了路。”

还有人问,“事实上夜间行走,大家都会打着灯笼,你这是在杞人忧天。”

盲人想了想,“你能保证每个人都会打灯笼吗?至少我做了准备,我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因为看不到我而撞到我,除非他也是跟我一样的人,或许我会与他共享,或许我会把手中的灯笼交给他。”

罗淳若有所思,可能是先入为主的那种若有似无的好感,他觉得济善的禅机指引了自己,至少从这个故事里比较生硬地对号入座,还是可以捕捉到一些线索。第一问像是在说,明与暗的区别,罗淳直到前不久才明白罗家陷入困境的诱因,但是事实真是那样吗?他绝不认同。第二问似乎又在讲一种辩证,帮助别人的同时就在帮助自己,只是主动被动的关系并不明晰。第三问则更直接,破局的准备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取舍之道。

济善之后再没有关注罗淳,继续着他的进程,有的方面讲得晦涩,有的方面讲得似是而非,极少有立场鲜明而又通俗易懂的例子。在场有不少熟悉他的人,此时都被他云山雾罩般的讲禅产生了不少别样的想法,暗暗诧异。

罗淳却沉浸其中,紧紧跟随着济善的节奏,时而也与罗家的处境关联起来解读,心境渐渐豁然开朗起来。

突然,罗淮轻轻扯了扯罗淳的衣袖,悄声说道,“你看身后八点钟方向。”

罗淳的思路被打断,颇感恼怒地问道,“别吵,难得听禅悟,我正思考着呢,被你生生打断,早知道我就不带你来了,整个儿一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