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弦月当空,树影森森,杜羽搭了件披风,跳上马,身后跟着微月也骑着马,两人挥鞭,绝尘而去。

温西伸着脖子看他们远得看不见背影了,才跳下枝头,避开巡夜的家丁,三步两步地去了杜羽的院子,轻轻一推,房门洞开,她蹑手蹑脚地进门,又悄悄合上门扇。

杜羽的房间装饰十分简素,东边是书隔,西边里间是卧室,中间是个简单的小厅,温西进来过几次,便径直去了书隔,在书案上翻来翻去,都是些什么圣人之语,前人游记之类的。

她挠挠头,自言自语道:“他会把书信放在那里呢。”扭头四处瞧,也不像有什么暗格之类的。忽地,有说话声传来,温西一惊,赶紧跳上房梁,却见进门的是两个小丫鬟,穿着一色的衣衫,一个瘦些,带着红花,一个绑着两个小辫,丰腴一些,两人抱着一叠衣衫,边说边笑。温西松了一口气,静悄悄伏在房梁上。

两人进了西边的卧室,将洗好的衣衫挂起。

整理完一番之后,那胖一些的丫鬟却不肯走,往杜羽的床上一躺,笑嘻嘻道:“啊呀,六爷的床真好闻。”

那瘦丫鬟忙道:“小谨,快些走吧,要是六爷回来瞧见会发怒的。”

那叫小谨的胖丫鬟撒娇道:“喜儿姐姐,就一会儿,六爷没那么快回来,他平日都不要咱们服侍,好容易来一趟呢。”

喜儿戳了小谨一下,“你呀。”

小谨笑嘻嘻地又打了个滚,“你说,六爷吃穿住行,都是微月在照料,再没有别人,他们是不是……嘻嘻……”

喜儿忙打了她一下,“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小谨嘿嘿笑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说男人之间,也有那啥。”

喜儿又打了她一下:“更放肆了!”

小谨拉着喜儿的胳膊,道:“好姐姐,别说出去,你说六爷这么好看的人,又没有相好和妾侍,难免不叫人多想啊……”

喜儿气得拧了下她耳朵,又跑出去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才放下心,回了房就啐了小谨一口:“你这疯丫头,不要命了!”

小谨嘟着嘴捂着耳朵,从床上起来,整理整理床铺,对着喜儿吐吐舌头,道:“姐姐又装模作样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给六爷折叠衣衫,就借机将脸贴上去蹭来蹭去的。”

喜儿霎时间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那是闻闻有没有异味……六爷爱干净……他要是闻出衣衫不曾洗干净,会不高兴的……”

小谨笑嘻嘻地划划腮边:“羞羞羞,姐姐当我瞎的啊。”

喜儿又害臊又恼怒,情急之下,握着脸哭着跑出门了。

小谨忙跟上去。

温西在梁上看了个全本,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原来这两个小丫头害了相思病,就是不知道杜羽自己知不知道了。

她笑着笑着,突然一打眼,瞧见横梁上放着一只匣子,愣了一下,跃过去拿了匣子跳回地上,就着灯烛一照,里面数十份信笺,信封上都是师父的字迹,她心中一动,抖开一封,打开看——

她越看,眉头越皱,直到将匣子中日期最近的几封都看完,便坐在凳子上发愣。窗外扑棱一声,疾飞过一只夜鸟,温西揉揉脸,指尖颤抖地将信装了回去。她窜回梁上,却有些皱眉,原来她方才在蹲在梁上一会儿,灰尘间留下数个脚印,杜羽既然将信放在梁上,自然也会发觉她的脚印。

她愁了一会儿,便不愁了,反正她动了他的东西,按照杜羽的细心,定然会发觉的,也不多在乎这几个脚印,想着想着,她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出了门。

那些信……

躺在床上,温西又翻了个身,师父他……

唉——

温西翻回,仰躺着,踢掉了被子,起来,又直直躺下。

“下辈子吗?师父……可是下辈子太遥远了,今生……都还很漫长,你怎么能轻易说出这样诀别的话……”

她看着月光打在帐勾上,微风一阵,银光闪烁,不由起身,走到院中,片片春花花瓣飘落,落了漫天漫地。她一纵身,跳上房顶,长长地出了口气,半躺下,看着天际的月,心中满是迷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