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一手指点点车内矮几,一手半撑着头颅,眉目微垂着,斜斜倚在车中。忽听车外有噪杂声,马车又停了下来。

“殿下。”侍者在帘外道。

陈王微掀车帘,见仪仗前跪有数名书生,手举血书高声叫屈:“国有贤臣,至忠至孝,上奉君王,下抚黎民,而今无罪受屈,子徒于苦边,女流于教坊,令天下之士心寒。殿下有好德之心,何无怜才之意?”

陈王放下车帘,并无言语,无人瞧清他的面容,只有他的指尖微微一动,街道宽阔,车队便自旁麟麟而去,那几名青衫书生依旧跪在当街,却面面相觑。夜色将至,路旁行人匆匆,见这一番景象,纷纷驻足看来,不时有私语之声。那跪地书生其中一人对为首的文士道:“刘兄,如何是好?”

那位刘兄一捏血书,愤愤起身,道:“恨我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若不然如何能令此人猖狂至此,他难道不怕天下人悠悠之口!”

街旁有一酒楼,楼上两人看这一行书生愤然而去,其中一人满是忧心地问道:“二哥,孟三哥他们流放边城,真是陈王所为?可是孟五哥不是为陈王重用吗,为何他还要对付孟家?”

这说话的二人正是杜家兄妹,杜少珏亦是满面忧虑,他揉揉眉心:“刘士贺他们还是上了当了。”

素君疑惑:“上了谁的当?”

杜少珏面色有些不好,冷着声道:“你一个女孩家,别管这些事。”

素君有些不忿,眼中含泪:“若是父亲与哥哥们事败,素君怕也会落得孟家姐姐这般下场,怎会无干?”

“你!”杜少珏实在不好再去骂妹妹,只得起身道:“先回家吧。”

素君却道:“二哥,小西在陈王府中,月余不通消息,我实在心中不安。”

杜少珏忽重重地一锤桌子,道:“你莫痴心了,她这俩月,并不在京中。”

“啊。”素君惊讶,连连急问:“那她去了哪里?怎不同我说?难道是被陈王逼迫?”

杜少珏摇头:“她去了……”他却叹了口气,不说了。

杜少珏只有些零星的消息,昨日刘士贺他们同周王会面,今日就当街演了这么一出,还有温西跟着冷疏竹去了梅州之事,他先前亦是不知消息,看来自陛下弄出了程临王,周王便很是防着杜家了,六叔远远避开,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些呢?

杜少珏只觉得千头万绪,自己身在其中却处处抓瞎,真是令人沮丧。

他将素君送回杜府,便去拜访紫苑坊的杨府,那位杨少仆在朝中八面玲珑,杜羽出京之前只同他见面,想必是在他嘴里抠出了什么消息,杜少珏觉得务必要弄个清楚才是。

*

入夜,月色已升,无幽院中一片银光,温西洗漱过后,归整归整行李,这出门一趟,什么土仪都不曾买,只有渤海王的那些礼物堆在桌上地上,她看也懒得看,只是打开随身的包裹,里面两套衣衫,一柄短剑。

那衣衫也破了一件,正是那日被海雅给推进了花刺中扎坏的,短剑的剑鞘掉了宝石也不曾镶回来,温西拾起短剑,有些心事,陈王他,有些怪怪的……

温西秀眉微蹙,抽出包袱皮,将短剑与脱了的宝石一起包好放在一旁,不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