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长陵冷笑:“非也,孤王是想到那凤临秘宝之事,当年血流成河,那些至死仍在争夺之人,却至死也不曾得到,果然可怜的很,这欲念二字,真乃胜于利刃毒药。”

赫连青霜淡淡点头,又笑道:“不错,不错,果真可怜的很。”

胥长陵便道:“只是更为可怜的,不知道他们所争夺的,为此送命的,究竟是不是存在于这个世上。”

赫连青霜一笑,“太子认为呢?”

胥长陵垂目看他,赫连青霜笑得从容至极,仿佛万事万物,皆不过纳入此笑之中。

“我拼凑手中地图,隐约可推演方位,与史家典籍对照,大致可辨确有地方。”

“那么太子还有何疑惑?”

胥长陵忽然也笑,他抬头,望着高处竹尾森森,负手道:“青霜,你被关于此地十六年,可有恨?”

赫连青霜双臂后扶,半倚溪石,他亦望天,道:“只是寂寞罢了。”

“啊,寂寞,寂寞之处,却是最冷心的病。”胥长陵缓缓开口,“凡世数年,山中始如一,只是你未曾真到化境,只怕还需再静一静心才是。”

赫连青霜眯了眯眼,他泛唇一笑,“长陵,你到底胜于你父亲。”

胥长陵面容无波,“我只是在流放之途,看多了人心人欲,渐渐学会了自省。”

“呵呵……”

“比如当年,燕丹凰入永泰宫,而孤星洲头,燕梧心出现,她们姊妹带着凤临秘宝的秘密现世,想必对于当年满心抱负的青霜公子来说,不管其中真真假假,扑朔迷离,却也是一条极好的可以编织阴谋的引线。”

赫连青霜的面容微有他色,却随着山间疏疏的细雨,转瞬又消失,“那不知在昔日太子、今日的摄政王心中,究竟求的是不是这个天下了。”

胥长陵面容一瞬微沉,然很快,他也敛去了情绪,“终究非君所愿。”

赫连青霜轻笑道:“是也,非也,又有如何,滚滚长河之中,一块石子就算溅起水花,却改变不了水流方向,我微末至此,不敢与君妄言天下。”

“不过……”他看着胥长陵笑,“太子也莫要忘了,你亦在这江流之中,随于流水,亦是流水。”

胥长陵眉目微挑,“能改变水流方向,唯有水流。”

赫连青霜忽大笑,似胥长陵这句话令他觉得好笑至极,然他姿态放浪,那不羁之色满面,又似在嘲笑如水流一般多变的命运,笑过之后,他道:“长陵,你很快会见到一个人。”

胥长陵静立,手中卵石已然被染上他的手温,水波拂去他的衣袂,琴声不断,赫连幽房挑起弦音,乍然一响,却是弦断音止。

她猝然抬手,终究被琴弦割破手指,滴滴鲜血滴落桐木,她掏出巾帕握在指上,抬头看水边两人。

胥长陵一挥手,卵石落入水中,溅起一簇水花,流水依旧涓涓,他向着赫连青霜轻轻一笑,“青霜,你说得不错,不过一颗石子罢了。”他没有问他所说的很快会见到的那个人是谁。

赫连青霜笑意逐渐收敛。

胥长陵走向来时的路,赫连幽房暮地站起,她的衣衫已经被雨打湿一片,风中透来沁骨的凉意,她看向赫连青霜,深深地行了一个礼,向胥长陵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