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俗世中的大门大派,即使曾经在辉煌,总有落寞的时候,为了门派可以长久的传承下去,这些历代的先辈们总会留下些道统,机缘以供后辈研习。

好比离丘,这绝壁中的长剑,便是顾留芳留给离丘后人的道统传承,只是后辈之弟中才能卓绝者,能参悟多少剑意,就看后辈他自己的造化了。

毕竟剑痴的剑意,可不是光凭天资所能轻易领悟的。遥想七百年前,那一道瘦弱不堪的身影,提着三尺青锋长剑,一人一剑屠了整个梵羽宗是何等的魄力。

顾留芳的剑从不轻易出鞘,一旦出鞘,势必雷霆万钧,血流成河。

奈何七百年来,此等霸道勇猛的剑意,后辈中能参透皮毛者,亦不过寥寥几人,韩九这次选择苏念,正是看到了少年待人处事方面的不同之处。

…………

四周一片死寂无声,在经历了一阵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后,苏念的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闪现。

这道光耀眼璀璨,却又十分刺人,苏念忍不住闭了闭眸子,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白光已然消失,他竟来到了一处江滩之上。

这里的他,仿佛是透明的,因为苏念发展江水无情的穿透自己,仿佛自己是空气一般。

一阵擂鼓助威声猛的自江滩上传来,少年双目凝视前方,似乎眼前出现了一个幻觉,前一刻还空无一人的江滩,这一刻围满了人。

这些人清一色的红衣黑甲,口中清唱着一首苏念熟悉的曲子。

虽然没听到这曲子,不过曲中的调子他还是听了出来,楚调,这不正是楚王朝的楚调吗?

清新委婉同南境各处的曲调大致吻合,不同之处在于温婉之中又带着一点婉约的悠扬。

这些身着南楚军士衣衫的士兵,将四周的出路包围住了,唯一的出路只剩下眼前这一望无边的江水了。

而在他们的包围圈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背对着苏念,仔细审视着那道身影,苏念似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

那道身影就是这样静静地站立着,聆听着四周的军士,口中连连不断响起的楚调,听着听着苏念开始感到些厌烦。

不过现在的他,是隐身的,是透明的,他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默默的观望事情的下一步发展。

目光中的那道修长身影手中握着一把三尺长剑,那把剑虽然四周缺口不少,即使这样,苏念仍能感受到此刻被鲜血染红的长剑,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一般,纵使剑尖不再锋利,它仍有一战之力。

四面楚歌,提剑的修长身影受困于万军之中,即使手中伤痕累累的长剑,尚未断裂,可那道傲然屹立的身影,还是给了苏念一种穷途末路的错觉。

楚调愈发的哀伤,在苏念快要受不了这伤感的歌曲时,身前江滩处那道提剑的身影,缓缓的转了过来。

当看清楚转过来的男子面容时,少年惊颤不已,身子不由抖了抖,男子的相貌竟和自己是如此的相像,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只不过男子比起他来,面容更为成熟,那对同样茶色的眼眸中,没有了以往的慵懒随和,有的仅仅是无尽的怒火,无尽的不甘,无尽的哀伤而已。

下一秒,只见在四面哀愁的楚歌之中,那道同苏念面容相差无二的身影,忽然仰天长啸,好似一个末路的英雄,怒斥着天道的不公。

瞥见眼前的这一幕,苏念眼眸中充斥惊悸之感,这个人是未开的我吗?四面楚歌,为什么会是四面楚歌?难道即使重来一次,未来的我,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吗?

就在他惊呼不定的时候,那道末路的身影,提着手中的长剑往脖间一抹,伴随着这抹寒冷的剑光,男子的脖间鲜血迸溅,本来挺拔站着的身子,轰然倒下,洛入了碧波荡漾的江水中。

而那把鲜血淋漓的长剑,剑身上的血迹被江水清洗,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赫然便是黄泉剑。

这……这个人绝对是我,不会错的。

不,应该是未来的我,苏念深呼了一口气,想要尽量心平气和,但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触目惊心的望着一半身子倒在江水,一半身子倒在江滩上的身影,呼吸越来越急促。

那道气息微弱,逐渐失去生机的身影,眼神中的愤怒,怨恨,不甘,我前世的自己是那么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