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秀儿在我身前跪下了,“望小姐三思!”

果然已经知道了,我面色灰败,秀儿冲我磕头,“小姐三思啊!”

三思?

我何止三思,我四思五思都思过了,秀儿匐在地上哭泣,“小姐,你是闺阁女子,若是传出去,你日后......还有相爷,相爷如何与同僚......”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秀儿在地上磕头,几番之后,也只是额头上有些泛红。我让她起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面上还有眼泪。我说:“别哭了,哭丧一样,我好端端活着,哭什么?”

“就那一晚,秀儿替小姐值夜,秀儿瞧见叶、叶先生......叶先生在小姐窗下站了很久,秀儿虽没甚么见识,但也知道瓜田李下要避嫌,叶先生读了那么多书,有那么多学问,他又怎会不知?小姐,这......这真的会坏了你的名声的,还有相爷,这叫外人知道了,日后......”

有天香在,我鲜少注意其他的丫头,包括秀儿。只有天香偷懒的时候,才会寻了秀儿来代她。

我在上首坐着,“是我勾引先生,与先生无关。将来若是传出去,就说我崔蓬蓬不知检点,与崔府无关,与叶少兰无关。”

秀儿抬起细细的眉眼,哭腔浓厚,“小姐,你......你为何要这样说,明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

“甚么不是这样不是那样的,小姐快看,这蜘蛛吐丝结网了。”

天香从外头转进来,手里捧着李绛送我的匣子,秀儿仍在细声抽泣,我指着她,“我刚刚碰倒了一个杯子,我以为是秀儿放那儿的,她说不是她放的。”

天香回头,“哪儿的杯子?”

我挥挥手,“都收拾好了,秀儿都急哭了,没事,别哭了,你们都出去罢。”

天香推推秀儿,“哭甚,今日是小姐的生辰,大好的日子,快别哭了。”

秀儿停止啜泣,从袖中拿了一张手帕出来,“小、小姐,这是秀儿送你的生辰贺礼,小姐莫嫌弃。”

轻罗帕上绣了一支蔷薇花,山茶蔷薇,我收起手帕,“那就多谢秀儿了。”秀儿红着脸站在一边,天香凑上来,“小姐,你猜猜天香送你甚么?”

她手上空空,我笑,“我并未看见东西啊,难不成你要变个物件给我?”

天香‘哧哧’笑,“小姐等着吧,等入夜就知道了。”

我被秀儿看穿心思,并不热衷与天香打诨,我尚未换上合心意的衣裳,天香看一眼秀儿,“不是早早叫你进来伺候小姐更衣,你怎的还站着,再过一刻,日头都斜下来了。快,快去拿了衣裳来。”

天香问我,“今日小姐生辰,不如穿喜庆一些,红色,新做的那套大红洒金裙好吗?”

那碧绿的衣裙就躺在我手边,秀儿织补的那朵淡青色的梅花就在我眼前,天香提议穿大红大金的裙子,秀儿沉默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们的心意,天香是好意,秀儿也是好意,我才要拒绝,外头苏幕说:“相爷过来了,小姐在吗?”

天香手快,她推秀儿,“快去拿衣裳,我给小姐梳头。”

我爹今日下朝格外早,他穿着大红的官袍,我穿大红洒金的裙子,我俩站在一处极为有意思,苏幕手里提着刀,我说:“我和爹穿成这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家要大喜。”我爹摸出一个匣子,“你今日就十八岁了,爹很高兴,这是爹给你的礼物,收着吧。”

我看苏幕,“你送我甚么?”

苏幕没有做声,我爹道:“几时还有伸手同别人要东西的道理,我是这样教你的,先生是这样教你的?”他顿一顿,“少兰呢?今日叫他一同过来,咱们去狮子楼吃饭。”

天香舔着脸皮,“老爷,婢子也能去吗?”

我爹笑眯眯的,“去,都去,都去。”

日暮西沉,我带了天香和秀儿到了狮子楼,方知我爹说的‘都去,都去’是甚么意思,狮子楼上下三层,里里外外,都是我崔府的人,我似乎还看见了那个扫地偷懒、冬日里害我摔跤的那个老崔头,还有厨房的张嫂,他们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