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宝生叫苦不迭。他怎么从来没发现,平喜竟还有这般凶残的一面。这一招釜底抽薪,可算彻底绝了他的后路,试问有了平喜刚才的话,以后谁还会跟他赌钱,只怕一见了他,就会想到那十两银子,而乐颠颠的将他绳捆索绑,绑去平喜跟前换银子,这可比赌钱痛快多了,稳赚不赔,难怪刚刚那个黑脸太监,看自己的眼神儿都变了模样。

瞪着平喜,心里真是又爱又恨,阮宝生苦恼半晌,心里的郁结便烟消云散,今日本就是自己理亏在先,平喜再怎么对他,也是应当的。

看了看平喜的脸色,只见他面沉似水,薄唇轻抿,紧紧握起的拳头暗含愤怒,眸中的水汽又露出一丝委屈和失望,让阮宝生越看越觉得愧疚,真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巴掌,问问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一双手呢?

屋里人都散了,只剩下阮宝生三人,阮云卿左右各瞧了一眼,见平喜谁也不理,顾自生气,阮宝生则冲他眨了眨眼,并向平喜处努了努嘴,意思让阮云卿帮他说两句好话。

阮云卿有些为难,可心里到底向着阮宝生,也不想二人因此事生了嫌隙,便迈步上前,拉着平喜的衣袖,求道:“饶了哥哥这一回罢,他再不敢了。”

阮宝生也连忙涎着脸凑了上来,冲平喜嘻嘻地笑了两声,道:“我都改了,你可别恼我。”

平喜抬起头,冷冷瞧了阮宝生一眼,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他猛然站起身来,拉了阮云卿的手,边说话边往门外走,“咱们家去,中午平喜哥给你做顿好的吃。”

他不理一旁打躬作揖,连连求饶的阮宝生,转而向阮云卿说道:“你哥哥忙得很,以后你来了,可记得千万别再过来扰他。反正人家也不稀罕,咱们好言好语的劝他,他也听不进去,反过头来,心里还不知要怎么怪咱们多管闲事呢。”

平喜明损暗贬,几句话把阮宝生说得满脸通红,强拉住他,恨道:“我要那么想了,天打雷劈!谁对我好我能分不出来么?你这话不跟拿刀子剜我的心一样!”

平喜微微一振,他话虽说得狠,可心里想的却与嘴里说的截然相反,阮宝生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绝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怪他,这点平喜自然清楚得很。阮宝生赌咒发誓,平喜心里不免也跟着一起酸涩难受,气消了一半,可还是不想就这样轻易饶了他,今日不给他来个狠的,只怕他日后也难长记性。

平喜依旧拉了阮云卿的手,要往门外走。阮宝生见状,心下越发慌了,他三步并两步赶上前来,叉开双脚,往门口一堵,急道:“我错了还不成!真不敢了,你就饶我一回罢。”

阮宝生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平喜心里的火气就跟沸开了的滚水似的,咕嘟咕嘟的冒了上来。

“这话你说过几回了?”平喜瞪着阮宝生,眼睛里都冒了火,“我信了你多少次了,你哪回不是转身就犯?”

眼圈不由得红了,心里一阵委屈,平喜忙低了头,“我不信你就是了。以后你爱怎样就怎样,自个儿痛快就完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来顾忌我的心思。咱俩,说到底也没什么关系,以后各过各的,也挺好。”

阮宝生心里凉了半截,以往平喜生气,也曾跟他说过狠话,可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这么些年,情分在那儿,平喜不管如何生气,也从未在他面前说过什么各过各的。

一想到平喜要和自己断了,阮宝生就窝火起来,他压不住性子,不由得高声喝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办错了事,你只管打我骂我,我要还手,我都不是我亲娘养的!你拿这话唬谁?什么各过各的?我告诉你段平喜,我阮宝生只要还睁着眼喘气儿呢,你就休想和我断得干净!”

说到最后,阮宝生也红了眼眶,心里悔不当初。平喜这回是真的让自己寒了心,不然他那样体贴,也不会说出这样戳人心窝子的狠话。

不由更是愧疚,阮宝生伸手扯住平喜的袍袖,低着脑袋,也不言语,只是将手里的袖子拽得死死的,怎么也不肯放平喜离开。

平喜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阮宝生摇头道:“不苦。离了你我才是真苦呢。”

他见平喜面上一缓,神色有些松动,连忙伸臂揽住,软声求道:“我真不敢了。这一回我要再不长记性,你只管家法伺候。”

平喜让他说得忍笑不住,忙板了脸嗔道:“哪有什么家法?”可到底被阮宝生哄得面色稍霁,不似刚才那样冷冰冰的了。

阮宝生心下大喜,忙又说道:“你刚刚大振雄威,把后路都给我断了,我以后想赌,只怕也没人敢跟我玩了。我可到哪儿赌去?如此你还不放心么?”

平喜不由勾了勾唇角,心道若不如此,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

两个人一个温声软语,只管哀求,另一个虽然还板着脸,可面上却已没了多少怒色。阮云卿放下心来,见没他什么事了,便转过一边,到阮宝生值房里的软榻旁边,笑眯眯地坐下看热闹。

平喜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不肯轻易放过阮宝生,略略思量片刻,便板着脸对他说道:“要我饶你也行,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