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幽梦,太上皇于行在的龙床上豁然而起,汗涔涔望着周遭的一切,枯坐半晌,之后下了床,喊曹公公磨墨,挥笔写下那首苏轼悼念亡妻王弗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白素心驾鹤西去,虽尸骨未寒,或许是几十年未见的缘故,太上皇觉着他们已经死别太久,之前他从未希冀白素心还活着,如今活着却匆匆一面便分开,所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太上皇连日来食不甘味夜不安枕,坏情绪在心底积压,终于在这一天清晨爆发,他写完这首词,将狼毫一丢,不偏不倚正落在砚台里,墨汁飞溅了曹公公一脸,方想掏出帕子擦拭,却听太上皇怒道:“兵围祖家,纵使一只鸡都不能放过,都给朕杀了,杀了!”

随着最后那句“杀了”,他阔袖一拂,案头的砚台和镇纸还有一匹赤金宝马和一盆响玉幽兰,悉数落在地上。

曹公公见惯了太上皇发脾气,却没见他如此震怒过,看他脸色如夕暮之时的天空般灰暗,须髯都突突发抖,眼睛茫然的盯着几步之遥桌子上的那件粗布衣裙,那是白素心的遗物。

曹公公不敢怠慢,忙出去找到羽林军左统领程霄汉:“太上皇口谕,兵围祖家,格杀勿论。”

随后追加一句:“连只鸡都不能放过。”

程霄汉摸不着头脑:“公公可知太上皇因何兵围祖家?一群男女老少而已。”

曹公公尖着嗓子冷笑:“想知道啊,掘了祖百寿的坟问问他罢。”

说完回来伺候太上皇了。

程霄汉满腹疑惑也得执行命令,遂去了暂时的兵营集合羽林军,浩浩荡荡的奔祖家来了。

祖家大院最近沉浸在祖公望之死的阴霾中,英年早逝,虽他几乎给所有人诟病,毕竟年轻,叫人扼腕叹息,更兼李姨娘成日的疯疯癫癫,整个大院被她闹得鸡犬不宁,作为当家人,祖公卿天不怕地不怕,却也听信了祖百富的建议,感觉祖家流年不利,请了法师来镇宅。

收了百两银子,法师很是尽职尽责,正摆了香案驱鬼邪呢,却见门子踏踏的跑来找陪着法师的管家老郝:“不、不好了,官兵把咱家给围住了!”

门子不识羽林军,但凡见着穿得整整齐齐的兵就喊官兵。

法师正念动咒语做法呢,给门子惊扰,怫然不悦。

老郝见状骂门子:“滚你娘的,青天白日的,官兵围咱家作何。”

门子越急越结巴:“真、真的,好多、好多的官兵,个个拿着铮明瓦亮的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