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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雪。

沙漠里雪并不常见,但一旦下雪,就说明已经来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热流会被寒气替代,盘旋在低空,凝结出的白雾笼罩着沙漠。

若再冷一些,雾便成了雪,就好像此刻这样。

凌落风坐在一张用江南丝绸缝制而成的精制蒲团上,望着窗外的雪景,不知在想着什么。

已经过几十天,他依旧在等待,等待着玲珑宝塔传出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越来越小,失望越来越大,甚至,青竹宗的很多很多弟子,已经开始绝望了。

他无法扭转这种绝望的情绪,自从将韩闯逐出宗门后,他在门内的声望一落千丈,就连从前始终站在他身边的柳恒博,也有些疏远的味道。

老实说,他后悔了。

但如果在那时那刻,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没有人能预料未来的变化,所以大多数人都注重眼前的利益,这没有什么错,甚至可以说是绝对正确的。

所以他后悔,却又无悔,知错却又不认错,知道事情无可挽回,所以从不提起。

他所在的院子没有其他人,所有奴仆和弟子都被他赶了出去,灯火也大多熄灭,只有台前的一盏油灯提供着一点昏暗的光,但这显然是不够的。

灯火仅仅映出了他半边脸,还有一半,藏在阴影之中,你看不见那一半上到底写着什么。

——远处灯火闪烁,那是一支灯笼,小小的灯笼。

灯笼在前进,当然,灯笼不会自己前进,前进的是人,提灯笼的人,一个人提着灯笼,一个男人,熟悉他,且他也熟悉的男人。

灯笼靠近,火光映出了他的另外一半脸,灯火映出了提灯笼的人的脸,不是柳恒博又是何人。

此刻夜已深,天地间的寒气仿佛都跑了出来,便是身为武者,也不禁感觉寒冷。

柳恒博的脸上带着一种疲倦与憔悴的表情,还有一些无可奈何,可他掩饰得很好,便是凌落风也没有发觉。

凌落风没有发觉是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疲倦与憔悴,同样的无可奈何与迷茫,甚至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作为青竹宗的宗主,他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任何一点迷茫,也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无奈,所以他掩饰的很好,但这瞒不过柳恒博。

两人相识于外门弟子之时,那时候凌落风排名外门弟子之首,柳恒博则排在末位,若不是两人有同样一个师傅,恐怕根本没有相识的机会,但正是因为两人拥有相同的师傅,所以从那时起,就接下来了深厚的友谊。

甚至如果没有凌落风的支持和帮助,柳恒博不认为自己能轻松通过内门弟子的考核。

一晃三十年过后,旧日时光早已经消散,但友谊却保留了下来,因为凌落风当年的帮助,所以柳恒博在宗门大事上,向来站在凌落风这一边,无论对与不对,错与不错,他都无怨无魂。

直到——

柳恒博笑了起来,笑容里的憔悴是如此显而易见。

“有消息了。”他说。

凌落风眼睛一亮,急切的道:“什么消息?”他心知只有一件事情会让现在的柳恒博主动来找他,那也是他关心的事情。

柳恒博叹了口气,坐进凌落风对面的椅子上,沉声说道:“从邪月宗传出的消息,青芙他们已经出塔了。”

“啪”的一声,凌落风拍着桌子站起身,紧张的说,“这是真的?”

柳恒博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凌落风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再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柳青芙能从玲珑宝塔里出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青竹宗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宗门,他凌落风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大鳄,他唯一希望的,是青竹宗能延迟下去。

倘若柳青芙能从玲珑宝塔中带出任何一点宝物或秘籍的话,就能大大提升青竹宗的实力。远的不说,就算面对邪月宗的入侵,也能有抵抗之力。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左右走动,步子焦躁而心慌。

人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面对突如其来的喜悦,难免会露出这样或那样有违寻常的表现。

要知道平常的凌落风,可是以遇事冷静而著称,能让他失去理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七圈或者八圈,凌落风终于放慢脚步,走到柳恒博之前,沉声问道:“这事你能肯定吗?”

“千真万确。”柳恒博道,“是我们在邪月宗的密探,打探出来的消息。”

凌落风听了,再也抑制不住喜悦之情,大声说道:“好!好!青芙这下立了大功,太好了!”